慕时客给不了他回答。
他没有那段记忆，无法得知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慕时客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举动。
也猜测不到。
他沉默了。
慕维舟反而更觉得心口沉重。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
往前走，轻易放不下心口大石。
往后退，脑袋里回想起得又是当年的慕时客。
实际他是察觉了的。
在慕母被宣告抢救过来的第二天，爷爷带着慕时客回了家，而往常最顽皮的孩子像是海里的石头。
无论多汹涌的浪都没办法将他冲起，因为他已经沉进海底了。
慕维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但选择忽视。
此后的二十年也一直选择忽视。忽视那天，忽视意外这个事实。
他恨慕时客也恨自己。
仿佛这样，情绪有个承载的容器就能让他好受一点。
直到现在。
他不由得开始幻想，如果那天天台上没有一个正好抽烟的人，如果那天慕时客真的跳下去了，如果，如果爷爷哭着来跟自己说，慕时客死了。
他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慕时客淡淡的表情，以及他嘴角的血迹。
慕维舟终于认清了自己根本不是想让他死。他只是，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一个卑鄙的理由。
将一切都怪到慕时客身上他就可以从窒息的情绪里浮起来，活下去。
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慕维舟自嘲一笑。
“我也不配解脱。”
谭清站在一旁，听他这么说，沉默著捏紧了拳头。
慕时客总算是说了一句话。“不是不配。”
他抬起头直视著慕维舟：“你是不想解脱。”
“把自己困在那个事情里就有赎罪感了？说到底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不能让事情过去？二十年了，再痛苦的情绪都会淡，你死拽著不放除了平添难受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我从不回来，我一走了之，可你又好到哪里去？”
“你不敢看你妈妈的腿，每次都要躲开她的目光……”
这还是他观察到的。
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来这家有多分崩离析。他不信慕维舟不知道表皮之下掩藏的腐败。
“早就够了，不管是怨恨还是自我责备，二十年了，早就够了。”慕时客认真道。
慕维舟垂在身侧的手臂细微颤抖。
谭清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握住他手腕。
“确实够了。”
慕维舟转头看向她，眼里带了些恳切的茫然。
“慕维舟，抛开狠话，你也早就没有那么恨他了不是吗？”谭清直直盯着他双眼，轻而易举就摸透了他嘴毒下方藏着的柔软灵魂。
他，没有吗？
慕维舟眼神清明了些，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最后，他缓慢坚定地回握住谭清的手。
“……是。”他没有。
慕维舟闭了下眼，心脏的收缩骗不了人。在听到爷爷说慕维舟曾经有过自杀的倾向时，他下意识恐惧了。
二十年真的足够了。
慕维舟决定放过自己。
也，放过慕时客吧…
——
——
等慕父慕母他们下来时，餐桌上的冷羹已经被收拾干净。
慕老爷子缓缓坐在沙发上，左侧是慕维舟和谭清，右侧是慕时客。
两个人脸庞高高肿起。
novel九一。com
他各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慕父慕母满脸愁色，不懂得看向他。
“爸你突然笑什么。”
“没事了。”他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慕父慕母半晌才反应过话里的含义，该说不说老爷子眼睛比他们好使。
这件陈年旧事没人再想提起，慕维舟和谭清起身告别准备离开。
毕竟明天早上他们还要打卡上班。
老爷子点点头，不忘问一句：“那你小叔，你给他安排了个什么职位？”
慕维舟没去看慕时客。
他虽然决定原谅，但还是有些拉不下脸皮。
挺立的眉骨微微一皱。“这是人事的工作。”
老爷子摇头，“爷爷的想法，不如让时客和你一起执掌慕氏，也算有个伴。”
慕维舟这些年的精力几乎全在公司上，不仅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结了婚还想着回去上班。
这孩子傻了不成？
“你也好空出时间和清清去蜜月旅行一下，不要一直工作工作个没完。”老人苦口婆心。
谭清瞥了一眼忽然正襟危坐的慕时客。他怕是脑袋里面正上演一场大爆炸，开局就是CEO，上去他必露馅。
慕维舟一脸为难。“……爷爷，我……”
他本来想婉拒，可蜜月旅行他觉得去不去无所谓谭清也这么觉得吗？未必。
于是慕维舟沉默了。
……
……
他们最后还是回家了。
慕维舟问她对度蜜月的看法。谭清表示都可以。
剧情在开始了。
很明显的。
或许慕维舟在小说里那场意外马上就要到来。
为慕时客做一块合适的垫脚石。
谭清洗漱完，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手心那块小小的优盘。
是她从慕家老宅带回来的。
门外慕维舟问她洗好了没，谭清将优盘藏在牙刷桶里，打开门出去。
211不在，没有下一个任务，她也有些无措。
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往哪走……
蜜月最后还是办了。
慕维舟没有跟慕时客正面沟通，只是让刘怡辅导他接受一些简单的事情。
他和谭清则是来到了一所著名的旅游岛屿。
四面环海。
他们定了一家比较“奇特”的主题酒店，有一个大大的阳台连接着海岸线，只不过有时候谭清看着外面的大海也会愣神。
并且疑惑慕维舟似乎要赶上大海了，在某些方面……
不过这场旅行并没持续多长时间。
只过了十几天，他们就启程返航。慕时客说到底并不是正式接手CEO，文件还得慕维舟签字才能生效。
飞机上。
外面的云雾往后退。
空姐端上来两份特制餐点。
海鲜类。三文鱼。
谭清不太吃得惯这些，记起某一次慕维舟点外卖点过，直接将自己这份推了过去。
慕维舟确实比较喜欢吃鱼类。
但今天却不对劲。
他叉子送进嘴里的一瞬间，甚至舌头还没品尝到味道，就已经先被气味熏得皱眉。
三文鱼味道没这么重。
可能是不新鲜。
但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需要热量。
还是忍耐著咬了一口。
“呕……”入口的一瞬间他就吐了。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