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挺直脊背,目光坦然地迎上萧南晏的视线:
“王爷,并非夕颜擅离职守,确是衣衫染污,有碍观瞻。”
萧南晏眸子微眯,划过一抹异色: “可是因为那赫连姝?”
夕颜秀眉轻颤:“长公主与您相交甚好,夕颜不过是一名婢子,不敢妨碍长公主与王爷亲近!”
”怎么,你盼著本王与长公主亲近?”他的墨眸之中,隐隐翻涌著暗潮,声音低沉压抑。
夕颜心里“咯噔”一下,抬眼便撞上萧南晏带着压迫感的目光 ,她急忙屈膝,言辞谨慎:
“王爷,夕颜只是一介婢子,怎敢妄自揣度您的心意。夕颜只是担心自己身份低微,留在殿内唯恐冲撞了长公主,也不想给王爷凭生事端。”
“身为本王的站殿婢女,就该时刻跟在本王身边,听凭差遣。”萧南晏似乎憋著一股火气:
“夕颜,你的胆子,愈发的大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衣袂裹挟劲风,夕颜被迫得不自觉后退,可下巴仍被萧南晏狠狠钳住:
“放任你出殿,便是到这里,招引狂蜂浪蝶?”
夕颜眸子一颤,被捏住的下巴生疼:
“王爷,夕颜只是来这透透气,不想被六皇子戏弄,正在交谈之间,偶遇太子殿下他们。”
“还敢和赫连霁搅在一起,嫌命太长?”
夕颜垂首,手指下意识攥紧裙摆:
“王爷,六皇子贪玩爬上假山,向奴婢呼救,便救他下来,他竟反要将奴婢推落溪水,奴婢这才与他理论几句。好在有惊无险,六皇子年幼,被奴婢吓了几句,应不会再生事端……”
萧南晏冷哼一声,松开了大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救他?你倒是好心!可莫忘了,你是本王的人,一举一动皆会被人留意。若因这些小事暴露,本王绝不会救你!”
“是!”
风起,将她鬓边的梨花吹得忽明忽暗,萧南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终是抬手轻轻挥落。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神色复杂难辨:
“女子若生得美极,难免会招人觊觎。既是本王的人,便要守好本分!”
夕颜呼吸一窒,羽睫垂落:
“奴婢明白!”
沉默半晌,萧南晏微微勾唇:
“你说,若是那南昭使者徐敬贞,于今日宫中遇刺身亡,赫连琮这五十大寿,还过得成么?”
夕颜眸光微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奴婢懂了!”
“回去罢!”
萧南晏低沉的声音落下,转身时,宽大的袍摆扫过青石台阶,满地梨花被风卷起,仿若一群惊惶的白蝶,在半空打着旋儿,又零零落落飘洒下来。
夕颜站在原地,捏紧裙摆的素手,指节微微发颤,待他转身之际,紧绷的身子陡然一松。
不过,思及萧南晏方才话中之意,心却又再次缩紧。
不言而喻,他又给她下了一道命令,便是趁著今日赫连琮五十寿宴之际,杀死南昭使者徐敬贞。
个中深意,她懂。
南昭使臣参与天启皇帝寿宴,本应是促进两国邦交的契机。
可是,一旦徐敬贞被杀,不消说搅闹了这喜庆寿宴,南昭皇闻之,一定会追责到底。搞不好,两国之间,便会因使者之死而发动战争!
此外,朝堂上也有不少势力暗中与南昭勾结,刺杀事件能将这些隐藏的势力逼出,便于萧南晏一网打尽,稳固自己在朝中的权势。
一旦战争发起,萧南晏的南锐大营撤出忻州,退守南陵,依山傍水之险势,让天启与南昭自相残杀,他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对于夕颜而言,她知道,此次任务充满了致命风险。
今日的紫宸殿,云集各方权贵与朝臣,人多嘈乱,虽然可趁乱下手,但,一旦刺杀失败,稍有不慎便会被当场拿下。
萧南晏极有可能为了自保,随便找些理由,将她当作替罪羔羊,以此保全自己和摄政王府。
赫连琮就算对他有所怀疑,忌惮南锐大营那二十万大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死的,区区是她一人而已!
看来,萧南晏今日带她入宫,早就有所谋局。
身为女子,比寒枭他们更容易得手,而相比性子跳脱的蔓萝,她的行事更为谨慎,不容易露出破绽,所以,便想在皇宫之内,兵行险招。
毕竟,谁会想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冲破层层防守,公然行刺一位南昭使臣?
夕颜深知,一旦卷入这场阴谋,就如同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不归路,稍有差错,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抬眸望向男人那挺拔的背影,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坚毅的轮廓,那般的冷情,她的唇边浮起一抹冰凉的笑意。
最是皇室无情人,向来权臣少善念。
如他所说,不过是睡了几次而已!
既是死士,那便守好自己的职责,遵从主人下达的命令!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散零落的情绪,稍作迟疑,便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渐渐没入春溪小筑外摇曳的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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