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拿着油纸包的手,微微一抖,抬眸望去。
但见不远游廊转角处,艳色宫装翻飞出细碎银浪,几名宫女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著两位女子款步而来。
前头那位头戴九鸾金步摇,凤眼含霜,正是长公主赫连姝。
她的身侧,跟着一名粉衫女子,貌美如花,低眉顺目,手中紧紧捏著一方绣著并蒂莲的帕子,夕颜在殿中见过她,知道她便是苏相的女儿,苏莞。
啪!
赫连姝疾走两步,金镶玉护甲,狠狠打落夕颜手中的油纸包。
桂花糕落地,碎成几瓣,沾著泥土躺进青砖缝里。
她转头呵斥赫连霁:
“六皇弟,什么人给你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敢往肚里吞么?”
赫连霁虽然无法无天,但对皇兄皇姐们,还是十分恭从,眼见赫连姝一脸凌厉,他小声嗫嚅:
“皇姐,是……是她们撞倒了霁儿,还惊走了霁儿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蛐蛐儿,所以要拿桂花糕来赔……”
赫连姝眸间划过一抹厉色,抬眼扫量眼前的夕颜和蔓萝: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冒失撞倒六皇弟不说,竟敢诓骗孩童,妄想免罪,这来历不明的食物,若是吃出个好歹,你们担得起么?”
夕颜知道赫连姝对她有成见,摆明了是想揪著一点小事不放,找她麻烦。
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只得福身一礼:
“长公主明鉴,奴婢并非有意。只是方才六殿下奔跑速度过快,不慎撞到奴婢身上。”
“住口!”
赫连姝甩袖打断:
“若是这般说来,全是六殿下的不是了?本宫问你,这桂花糕,从哪里来?”
夕颜眸子一颤。
御膳房食物属皇室专供,私取即视为盗窃皇室财物,破坏宫规的僭越之罪,轻则罚俸,重则杖责。
她知道,这桂花糕是蔓萝从御膳房偷取,若是被赫连姝知晓,一定会借题发挥。
夕颜还未待答言,蔓萝将她推到一边,轻福一礼:
“公主殿下,不关夕颜的事,这桂花糕是奴婢带至宫中的。只因奴婢素来馋嘴,身上总会带些小食,以作解馋之用。”
赫连姝上下打量蔓萝,便见她身姿妖娆,模样俊俏,方才在长乐宫中,她就有留意到,这个婢子在萧南晏身后搔首弄姿,一双媚眼四处撩拨,?人厌恶的紧。
那会,她的心里便不大痛快,怎么萧南晏的身边,尽是些美貌绝伦的婢子。
赫连姝落在她茜色衣裙上,艳丽的唇线?出刻薄的弧度:
“晏哥哥平素对待你们这些婢子,也不管教么?在皇宫内院之中,也敢披红戴绿?”
蔓萝抬手拨弄鬓边碎发,掩去眼底讥讽,故意气她:
“长公主息怒,您可真是冤枉了奴婢。奴婢一穷二白,哪有钱缝制新装。这衣裳,可是王爷赏的,他说奴婢生得肤白貌美,适合茜色,还为奴婢赐名红缨。”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婢子!”
赫连姝一见蔓萝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个狐媚货色。
萧南晏的身边,留着这样的小蹄子,他还能守身如玉?
就在这时,她身侧的苏莞,眼尾微垂,定定地盯着散落在地的油纸包,轻启朱唇:
“姝儿姐姐,我怎么瞧着,这油纸角上印的是尚食局的朱砂印儿……莫不是御膳房的专供?”
话音未落,她急忙以帕掩唇,似是觉得自己失了口:
“哎呀,我怕是看错了!”
夕颜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她心底一直担忧这个,怕会露出端倪。夕颜瞧 看之下,果然,油纸包落地后被风吹散,那朱砂印儿果真露出了一角。
这个苏莞,看上去温柔谦顺,却是个笑里藏刀的角色,比赫连姝要细心阴毒得多。
赫连姝的眸中,瞬间浮起一抹喜色。
她弯腰捡起油纸,指尖碾过上面暗红色的“尚食局”印迹,唇畔笑意渐深。
“你们这两个贱婢,竟敢擅自偷盗御膳房的食物,还出言狡辩,不将宫规放在眼里,这还了得!来人,掌嘴,狠狠地打!”
赫连姝吩咐下去,在望向身后随行宫女之时,眸间划过一抹狠戾。
她的几名宫女,跟随她多年,对自家公主的眼色自是了然,一看她眸间之意,便知道不仅要打,还是要照着破相的力度打!
眼看着这几个宫女,撸胳膊挽袖子,一脸凶狠的奔著蔓萝和夕颜而来。
蔓萝唇边勾著一抹冷笑,她的手中,已经暗自捏紧几枚毒针。
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欺凌的主,也没有夕颜的瞻前顾后。
谁若敢伤她,她就来个鱼死网破,她才不管什么萧南晏不萧南晏的,更不管什么赤忠蛊,天王老子也没用!
夕颜了解蔓萝的脾气,生怕她惹出什么祸事,难以收场,挺身挡在她的前面。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忽然响起:
“姝儿,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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