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如细沙过筛。
夕颜每日对着铜镜梳妆时,总恍惚看见镜中映着两个影子——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自己幻想中的,宝宝的模样。
她轻抚著小腹,那里还未成形,却像揣著团正在燃烧的炭火,每过一刻,便在她的心口,烫出更深的印子。
她本是一个孤女,从小便跟着萧南晏学习杀人,以为这一辈子不过是枚带血的棋子。
夕颜从未想过,她的腹内,会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她怎能留着萧南晏的骨血?
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连笑里都藏着曼陀罗的毒,对她何时有过真心?
孩子无罪,可是……她不想把他带到世间,跟着她这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娘亲一起受苦,若是那般,倒不如将他扼杀在腹中。
孩子,希望你下辈子再投胎个好人家罢,是娘亲,对不住你!
“夕颜姑娘,该用膳了。”
婢女小秋捧著食盒推门进来。
今日赫连枫一早上朝,到现在还未回来,她没有什么用膳的胃口,倒是小秋担心会被太子怪罪,特意让厨子熬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还端上一盘桂花糕。
果然,她喝了几口酸梅汤后,有了点食欲,吃了两块桂花糕,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望着窗外似火的骄阳,想起今日该去布行取衣裳,最重要的,要去回春堂取那落胎药。
申时,夕颜?上了邹翊。
邹翊知道她今日要去布庄取衣裳的事,所以,还是带着两名侍卫,与她一起上了街。
到了布庄,夕颜让邹翊门口等候,她声称要进去试上一试,若是哪里不合身,她也可以临时做修改。
与上次一般,她照旧塞给掌柜一锭银子,轻车熟路从后角门绕出,进了回春堂,顺利取回了落胎丸。
药瓶虽轻,放在袖中却觉得沉甸甸的,她躲在布庄的角门阴影处,几次将那药瓶取出,想要打开,却又放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纵使她下定决心不留这个孩子,可是,当作为一名娘亲,要亲手落掉腹内孩子的性命,这于她而言,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她转念又想,已经等了三天,也不差这一日。若是现在急不可耐的服下去,说不定过会便腹痛如绞,还会流有血渍,如何能瞒过邹翊的眼睛。
思忖半晌,她终究将药瓶塞回袖中,不如待夜深人静之时,再服下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这一切。
……
回程路上,邹翊忽然停住脚步,手掌在腰间摸索一圈,脸色骤变。
“哎呀,不好!”
夕颜一惊:
“邹护卫,发生了什么事?”
邹翊一脸的焦急:
“祖传的螭纹玉佩不见了。不知道是落在了布庄里,还是被盗贼顺了去。”
夕颜好言劝道:
“邹护卫莫急,想是在布庄时滑落,凭着你的身手,盗贼哪里近得了你的身。玉佩贵重,自当仔细寻找。你快些折返,我与他们先行一步便是。”
邹翊点头,吩咐两名侍卫:
“务必护好夕颜姑娘,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两名侍卫领命,邹翊这才放心的离开。
“夕颜姑娘,您是直接回府,还是想再逛逛?”一名张姓侍卫问道。
夕颜哪有心思闲逛,袖中的落胎药压得她心口发酸,身子也因着有孕极为不适,便淡淡开口:
“劳烦两位侍卫大哥,送我回府罢。”
“好!”
夕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袖中药瓶。
两名侍卫抱拳应下,三人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行进。
这里离太子府并不远,取近路只需穿过两条无人的小巷,来时便是从这两条小巷穿过,回去自然是原路折返。
艳阳浸透砖墙,苔痕在砖缝里泛著幽绿,夕颜心事重重走在前面,两名侍卫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
夕颜所有的心思,都在那瓶落胎药上。
到底是习武之人的常性,走著走著,她忽然敏感地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与那两名侍卫的脚步频率并不相同。
思及至此,她并未回头,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身后的人脚步也跟着加快。
就快行至巷子的尽头,阴影里忽然冲出两名黑衣蒙面人,她心中一惊,转身再看,身后果然不是那两名侍卫,亦是两名黑衣蒙面人。
“你们是谁?”
夕颜身子贴到墙根,冷声发问。
为首的一名高个蒙面男子,阴森森地说道:
“有人出重金,先辱你清白,再毁你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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