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驯鹿挽救挪威(1 / 1)

一个国家的命运无数次被交到孩子的手中,或是得益于鸟兽的帮助!一只母狼哺育了罗马帝国。据说,一只鹪鹩啄食鼓轮盖上的碎屑,这大大激励了奥兰治的军队的士气,结果很快就结束了斯图亚特王朝在不列颠的统治。同理,挪威的命运现在被托付给一只高贵的公驯鹿,也就不足为奇了。那只鸟精灵“福瑟卡”唱的曲调自然也有一番道理。

此时,斯堪的纳维亚正处于乱动年代。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十足的卖国者,在兄弟国家挪威和瑞典之间挑起事端。“打到联邦!”正成为当时流行的呼声。

哦,愚蠢的人们!多么希望你们能够听到鸟精灵曾经在斯威格姆的车轮旁所唱的歌啊!

乌鸦和狮子,

抓住了走投无路的熊。

但他们却在半路上打起架来,

斗了个两败俱伤,

熊捡起了乌鸦和狮子的骨头,

好欢喜呀,好欢喜!

要爆发内战了,要为独立而战,这些消息传遍了整个挪威。人们不断地举行集会,会议差不多都是秘密进行的。每次会议都有一个口袋胀鼓鼓的,油腔滑调的家伙,肆意夸大国家的失误。人们刚一表示要为自由而战,他就承诺,可以得到一股不可抵抗的外部势力的援助。谁也没有公开说出那股势力的名字。也没有必要说出,因为到处都可以感觉到,理解到。那些真正的爱国者们开始相信:他们的国家蒙受了不白之冤,这股势力来到这儿是为了拯救这个国家,于是那些本来信誉毋庸置疑的人却成为了这股势力的密探。国家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社会尔虞我诈,混乱纷纷。虽然国王一心要造福于人民,却也无可奈何。

诚实正直的国王怎么能对付得了这种蓄谋已久的阴谋呢?他身边的那些谋士们也被错误的爱国热情弄得头晕脑胀。这些愚蠢的人们根本想不到他们正落入外国人的圈套之中,至少是老百姓没有这样想过。有那么一两个谋士就这样被强敌试探,选中,收买,他们知道眼前有了真正奋斗的目标。其中为首的是波尔格瑞温克,挪威的一个前政府要员。波尔格瑞温克,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天赋极高,是挪威议会的成员。要不是在工作中因违反原则犯了几起错误而失去了信任,他可能早就成为了首相。他认为自己大材小用,感到满腹的委屈,雄心被阻碍,当外国奸细一试探他,他便立刻成了现成的帮凶。起初,要行贿才能使他失去爱国热情,但随着事情的发展就没有这种必要了。或许,在这场影响深远的阴谋中,只有他一人准备为了外国人的利益而打击联盟。

整个阴谋计划现在日趋完善。军队中的一些官员也被这些所谓的“国家的失误”所误导,被拉拢去参与这一阴谋。每次行动都使波尔格瑞温克更加明确地成为这个事件的领导者。这时,他和“送信人”,也就是那个外国奸细,就报酬问题发生了争吵。那股外国势力同意提供数不清的财富,但是王权绝不相送。于是,争执越来越激烈了。波尔格瑞温克继续参加各种会议,但是他更加小心了,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为了能实现野心,他甚至做好准备转而投向国王的一方。为了换取自己的安全,他随时都可以出卖自己的追随者。但他必须有证据。他开始着手为权利宣言收集签名,这份宣言不过是对公然叛国的一种掩盖。在拉尔斯达拉索伦集会之前,他已经哄骗了许多大人物签了名。初冬他们在拉尔斯达拉索伦召开了集会,大约有二十位爱国人士参加,其中不乏一些身居要职的人。这些人全是挪威有影响,有权力的人。在那间沉闷的密室里,他们谋划着,激烈地讨论着,相互争论着。在那间炉火熊熊的屋子里,人们抒发理想,发出豪言壮语,纷纷表示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屋外篱笆边上,有一只极不寻常的白驯鹿。它被套在一架雪橇上,静静地躺着那里睡觉,头折回身体的一侧,像头牛一样,什么也没想。谁来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呢?是屋内那些热情十足,苦思冥想的人呢?还是外面那位像牛一样毫无思想的入睡者呢?谁对以色列更重要呢?是所罗王的大帐里那些长着胡子的谋士呢?还是伯利恒城里那个在小溪上扔小石子的,无忧无虑的放羊娃呢?在拉尔斯达拉索伦,一切依旧。由于受到波尔格瑞温克的欺骗,所有这些人都将自己的头放到绞索里,将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都交到波尔格瑞温克的手里。他们都将这个狡诈的恶棍看成是一个有自我牺牲精神的爱国天使。

所有人都如此吗?不,并非都如此。老斯威格姆也在集会上。但他不会读,也不会写,所以他没有签上自己的名字。虽然他连书里的一个字都不懂,但他却能读懂人的心。

会议结束时,老斯威格姆低声问阿克塞尔·汤博格;“他自己的名字在那张纸上吗?”阿克塞尔,犹豫了一下说:“没有。”斯威格姆接着说,“我不相信那个人,他们应该让尼斯蒂恩的人知道这些事。”因为在尼斯蒂恩马上就要召开一个真正重要的会议。但是如何让他们知道这些事呢?这可是一个困难的事,因为波尔格瑞温克马上就要骑着快马朝那儿奔去。

当斯威格姆向拴在篱笆上,站着的白驯鹿点头时,眼睛一亮,立即有了主意。波尔格瑞温克跳上雪橇,飞快地离开了,因为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斯威格姆从马具上取下铃铛,解开驯鹿,走进船型雪橇。他挥动那根缰绳,咯咯地催赶驯鹿,调头转向尼斯蒂恩。快马已经跑了很久了,但他们还没有穿过那座往东去的山。为了不超过他们,斯威格姆必须放慢速度,故意落在后面,直到那些人过了马瑞斯蒂恩树林上面的转弯处。斯威格姆离开了那条路,赶着驯鹿,沿着河边的平地飞奔。这条路虽然很远,但是只有这条路才能让他提前到达。

嘎吱,噼啪——嘎吱,噼啪——嘎吱,噼啪。驯鹿迈开大步,雪鞋发出了有规律的声音,它那有节奏的,飒飒的呼吸声就像是诺兰穿过哈丹格一样。从左边平坦大道那高高的上方,他们听见了叮叮当当的马铃声,还有波尔格瑞温克的车夫的叫喊声。车夫正遵照吩咐,加快赶往尼斯蒂恩。

通往尼斯蒂恩的大路近,而且很平坦;通往尼斯蒂恩的河谷不仅长,而且崎岖。但是,四个小时之后,当波尔格瑞温克到达尼斯蒂恩时,那儿的人群中有一张脸是他离开拉尔斯达拉索伦时刚见过的。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张脸,尽管平时非常细心,什么也不能逃过他的眼睛。

在尼斯蒂恩,没有一个人签名。一定有人警告过他们了,这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或许还是毁灭性的。波尔格瑞温克思前想后,越来越怀疑斯威格姆。这个老傻瓜在拉尔斯达拉索伦连名字都不会写,但他又是如何赶在了他和快马前面,到达这儿的呢?

当晚在尼斯蒂恩有一个舞会。为了掩盖会议,举行这场舞会是很有必要的。在舞会上,波尔格瑞温克听说了行动迅速的白驯鹿。

由于白驯鹿的快速,波尔格瑞温克的尼斯蒂恩之行失败了。但是他必须在风声传到卑尔根市之前赶到那里,否则一切都完了。只有一种办法能够确保他抢在别人之前赶到那里。也许消息已经从拉尔斯达拉索伦传开了,即便如此,波尔格瑞温克也能赶到那儿,以牺牲整个挪威为代价来保全自己。因此,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借白驯鹿前往卑尔根市。他知道自己是不会被拒绝的。他不是一个甘愿放弃的人,这一次,为了得到老斯威格姆的同意,他动用了自己所有能用得上的影响力。

斯威格姆去牵白驯鹿时,它正在蓄栏里安静地睡觉。它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先站起后腿,伸开一条腿,然后是另一条腿,伸腿时紧紧地将尾巴卷在背上,接紧着它又将干草从大鹿角上抖落,好像那是一束小嫩枝,最后才慢慢地跟在斯威戈姆身后,缰绳绷得紧紧的。由于白驯鹿此时睡意犹浓,所以走得很慢。波尔格瑞温克很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作为回应,驯鹿轻轻地打了一个响鼻。而斯威格姆连忙劝阻波尔格瑞温克和驯鹿不要这样对待对方。然而,波尔格瑞温克和驯鹿都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马具上的响铃已经换掉了,可是波尔格瑞温克坚持要把铃儿取掉,因为他想静悄悄地赶路。心爱的白驯鹿往前赶路时,斯威戈姆可不愿意被落在后面。所以,他决定乘坐马拉雪橇,紧随在白驯鹿之后。此时,车夫已经从他主人那里得到了迟缓前进的秘密提示。

当时,波尔格瑞温克怀里揣着文件,这些文件足以将一大批受到误导的人引向死亡的深渊。他的心中充满了邪念,而且又有能力实施他的计划。手里握着挪威的命运,波尔格瑞温克安心地坐在白驯鹿后面的雪橇里,在黎明前飞奔了起来,去完成那件悲哀的差事。

听到斯威格姆的出发声音,白驯鹿跳跃了几下,猛的迈开了脚步,把波尔格瑞温克摔到了雪橇的后面,这惹恼了他。不过看到马拉雪橇被甩在了后面,他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他抖动着缰绳,高声吆喝,白驯鹿开始飞奔起来。每跑一大步,它那宽大的蹄子就咔哒咔哒地响两下。它把握好步伐的节奏,在霜冻的早晨,两只鼻孔平行向前,喷出了一股股均匀的蒸汽来。雪橇的前部激起了两道长长的雪花线,这些雪花在人和雪橇的周围四处飞舞,直到最后全都变白了。当后面马儿的铃声慢慢消失时,这只驯鹿王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既有奔跑的喜悦,也有征服的喜悦。

尽管昨晚上这只驯鹿使他遭受到了失败,但专横的波尔格瑞温克还是不得不由衷地赞叹这头神奇的动物。而现在他正用利用这只驯鹿的速度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一心要赶在马拉雪橇的前面,提前几小时到达,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们飞奔上坡,就像下山那样快。那令人兴奋的速度让车夫精神倍增。雪橇下面不停地发出呻吟的声音,飞鹿蹄下踏破冰霜的嘎吱声就像是牙齿磨碎的声音一样。

接下来,他们来到了尼斯蒂恩山到戴尔卡尔山之间的一片平原上。清晨,他们疾速行驶时,小卡尔碰巧往窗外看,看见一个白色的车夫,驾驶着一辆白色的雪橇,赶着一只大白鹿,就像巨人故事里讲的一样,他拍手,大声喊了起来,“太棒了,太棒了!”

可是小卡尔的祖父,看见那只传奇的白鹿居然没有铃声陪伴时,感到头皮发冷,连忙回去点燃一支蜡烛,放到窗边,一直燃到太阳升高,可以肯定这是乔特翰姆雪峰的那只白驯鹿。

可是驯鹿继续飞奔。车夫晃动缰绳,只想着卑尔根市。他用缰绳松的一头抽打着白驯鹿。白驯鹿打了三声响鼻,跳跃了三下,接下来跑得更快了。当他们经过狄斯考尔时,巨神坐在边上,他们飞驰而过时,巨神的的头上飘着小雪,这意味着暴风雪就要来了。白驯鹿知道这一点,它嗅了嗅,焦虑地看着天空,稍微放慢了脚步。可是波尔格瑞温克仍然朝着这只飞奔的野兽大喊大叫,尽管谁也没有他跑得快。他不停地抽打驯鹿,一下,两下,三下,越打越重。此时的雪橇就像一艘小快艇一样疾驰而过。但白驯鹿的眼睛里开始露出愤怒的眼神了。由于速度太快,波尔格瑞温克在雪橇里有点难以保持平衡了。几英里的路一闪而过。这时斯威格姆的桥已经进入视线了,但暴风雪也开始刮起来了。而鸟精灵“福瑟卡”也在那里。没人知道,它来自何方。但是它就在那里,在拱形石头上跳着,唱着:

挪威的命运, 挪威的运气。

隐藏的精灵,奔跑的雄鹿

他们沿着蜿蜒的大路而下飞奔,拐弯时向稍稍往里侧了一下。这时,白驯鹿突然听到桥上传来了声音,立刻把耳朵向后摆了摆,然后放慢了脚步。然而波尔格瑞温克却不知道声音从何处来,还是继续狠狠地抽打驯鹿。此时,驯鹿的这双眼睛,已经像生气的牛眼睛一样,闪着愤怒的红光。它愤怒地打着响鼻,晃动着一双大角,但是并没有因为挨打就停下来报复。对它来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报复行动在前面。它像以前一样继续向前飞奔。但从那时起,波尔格瑞温克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雪橇的控制。驯鹿听到的那个声音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驯鹿带着雪橇在疾驰中离开了大路,飞快地转向旁边。还未到达桥边,雪橇就翻了,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要不是系着皮带,波尔格瑞温克已经被抛出车外摔死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仿佛为了某个目的,挪威所有的咀咒都集中到了这个雪橇上了,白驯鹿身上浑身是伤,在溅起的雪花中慢慢现出身来。鸟精灵“福瑟卡”从桥上轻灵地跳到了它的头上,抓住鹿角,跳起了舞,先唱完那首古老的歌谣,接着有唱起了一首新歌:

哈!幸运的日子!

挪威终于除掉了祸根!

波尔格瑞温克吓得惊恐万状,恼羞成怒。他从极不平整的雪地上跳了起来,对着白驯鹿狠狠地打了起来。他想要控制它,然而只是白费力气。他在恐惧中不知所措,最后拿出刀,准备刺这只野雄鹿的后腿腱,结果却被它踢了一脚,小刀从他手中飞向了空中。他们现在的速度比刚才在大路上的速度慢多了,不再是大步地奔跑,而是疯地狂跳着跑,一跳足有五步远。可怜的波尔格瑞温克独自被困在雪橇里,孤立无援,他扯开嗓门大喊大叫,骂天骂地,对天祈祷。驯鹿的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怒火顺着鼻孔喷涌而出。它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上狂奔,奔向残壁断崖,奔向风雪弥漫的霍伊高原。它在高山上飞奔,就像海燕飞过巨浪;它在平原上奔驰,像管鼻鹱掠过海滩。它沿着妈妈第一次带它蹒跚学步走过的那条小径,从万德姆的角落一直往上跑;它沿着自己十分熟悉的老路奔跑,这条老路它已经走了五年了。在这条路的两边飞着许多白翅膀的鹰,通过这条小路可以到达黑色的岩石山,它高耸入云,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挡住了天空。这里是驯鹿们认为最神秘的地方。

那些狂风吹来的,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翩翩起舞的小雪花环,像是一阵旋风似地飞过苏列廷山峰的山脊,飞过那些坐在大路口的巨人们的膝盖。这些小雪花环飞得如此之快,快得,连人和野兽都追不上。它们一直向上飞,向上飞。谁都没有看见它们跑过,除了一只乌鸦,它跟在雪花环后面猛追了起来。雪花环飞的样子连乌鸦也从来没有飞过。那个鸟精灵,正是那个在万德姆河坝唱歌的鸟精灵“福瑟卡”,现在又在鹿角中间又唱又跳:

好运,挪威好运。

随着白色驯鹿跑来。

越过特温德豪格山,白驯鹿带着雪橇,连同波尔格瑞温克一起,像飘雪一样消失在那片高沼地里,消失在那黑暗的远方,消失在乔特翰姆雪峰上,那里是幽灵的家园,是终年积雪的高原。他们所有的痕迹都被飘动的暴风雪抹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结局。

挪威人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他们的国家避免了一场浩劫,没人丧命,因为没有证据,是非真论,无疾而终。

白驯鹿的那趟最后乘驾之行保留在尘世间的唯一记录就是斯威格姆从白驯鹿脖子上摘下来的那串银铃,那是凯旋的银铃,每一个都记录着一场赢得的胜利。当老斯威格姆逐渐明白后,叹了口气,在线绳上系了最后一只铃,也是所有中最大的铃。

从此,人们再也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那个差点出卖国家的叛徒了,也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那只挫败他的白驯鹿了。可是住在乔特翰姆雪峰附近的人们常说:在暴风雪之夜,当森林中漫天飞雪,狂风大作时,有时会路过一只速度惊人的,眼里冒着怒火的大白驯鹿。它拉着一辆白色的雪橇,里面有一个浑身雪白的之人发出悲惨尖叫声。在驯鹿头上的鹿角旁,还坐着一个穿着棕色衣服,长着白色胡须的鸟精灵,他在向白驯鹿鞠躬,一边笑得露出了牙齿,一边唱起了歌谣:

挪威好运。

全靠一只白驯鹿。

有人说是这是同一首歌,也就是过去的某一天,在斯威格姆的万德姆河坝旁唱的那首具有预言性质的歌谣,那时白桦树穿上了春天的外衣,一只慈眉善眼,领头的大母鹿瓦尔斯姆独自走来了,离开时身边带着一只小白鹿,走得相当慢,显得异常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