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周,我收到詹姆斯寄过来的一张明信片。
一开始,明信片正面的照片把我惹笑了,他很可能知道我看到这张照片会笑。一对可爱的大眼睛卡通金发学步阶段的婴儿在沙滩上(他们是兄妹关系吗,抑或是别的关系?),照片最下面写着,希望你也在这里……奥尔巴尼,纽约州。奥尔巴尼真的有沙滩吗?考虑到这里对他来说意味着哪里,我对他是否真心希望我在那里表示质疑。
我翻到明信片反面看他个人留的文字,上面只有三个字,而且连签名都没有。“忘了我”。只有这几个字,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这真是我最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是的,我不再去打扰他。
但是,我不会忘了他。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这时我唯一想倾诉的对象只有威尔。
我试着打电话给他,但是他没接。于是我跑去学校,这种用尽全力的奔跑给我一种淋漓尽致的感觉。威尔还在年刊办公室,他正在和温妮·莫米聊着什么。我不想进去打扰他们,所以我在走廊里等着他们其中一个人离开。我猜他一定是透过年刊办公室的窗户看到我了。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他出来找我,我忍不住地泪流满面,尽管我能看到温妮用一种很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能看出来他想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说。他一只手抱着我的肩膀,朝他的车子走去。
他唯一说的是“你没有穿外套”。他回到办公室拿了他那件夸张的橙色山羊皮带羊羔毛领的大衣出来,叫我穿上。我听了他的话把衣服穿上,这件衣服差不多得有三十公斤重吧。他自己穿起来都很大,所以我整个人基本上都被这件衣服给包住了。
他开车送我回家。
“一切真的结束了。”我说。
“我知道。”威尔说。
“我真是个浑蛋。”我说。
“不对,你不是自己说的那样,主编,你很棒。”
不知道为什么,威尔说“你很棒”又让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棒的。
我也为詹姆斯哭泣。我伤感于我和詹姆斯之间对彼此都了解得太少,而且我在这段感情中表现得像个傻瓜。我记忆恢复了竟然都不能与他分享,反而要苦心隐藏事实,这真是糟糕透了。
我为这个男生感到难过,他最终没有成为我想他成为的那种人。
而且我因为地球引力而流泪。这种力量让我从台阶上俯冲而下,我原本以为这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也许这仅仅是世间万物的正常走向而已。
我的心都碎了(真的有这种事吗?),但是我还是得去上学。我把衬衣和外套的所有扣子扣紧,希望别人不会看出我的心碎。
第二天下午,发生了一件有点意思的事情。那时候我站在我的柜子前面和爱丽丝聊着天,这时威尔的温妮走到我面前。
温妮留着长长的黑色头发,让我想起我妈妈,也让我有点怀念自己之前的头发。我的头发现在越看越乱,说长又不长,说短又不短,不知道该怎么打理。我一开始把头发剪短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头发留长这个问题。
回到温妮身上。她比我差不多矮了十多厘米,但是身高上的差距并不妨碍她和我面对面对峙。“听着,内奥米,”她说,“他之前是爱上了你。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威尔也有尊严,你有詹姆斯的时候,把他抛弃了,所以请你现在不要再去纠缠他。”
“这是下战书了啊。”爱丽丝说。她低调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简直被惊呆了。温妮在我印象里一直是那种看起来很甜蜜,一点儿都不像是那种会在走廊里拦住我,告诉我“离她男人远点”的人。
我告诉她威尔和我“只是朋友而已,别的没什么”。
温妮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大步走开。
“小甜心,我要替你教训教训她吗?”爱丽丝问道,“我跟她身高差不多,但是我比外表看起来可强悍多了。”
我摇摇头。尽管温妮的行为有些荒谬,我可以让朋友教训她一下,但是我还是决定跟威尔保持距离。我需要他的友谊,但是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配得上他的友谊。
[1] Ace,网球术语,发球直接得分的意思。
[2] 教练的英文是coach,联合主编的英文是co-chief。
[3] 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 1912—1956),美国画家,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大师,其创作不作事先规划,作画没有固定位置,喜欢在画布四周随意走动,以反复的无意识的动作画成复杂难辨、线条错乱的网,人称“行动绘画”。
[4] 辛迪·谢尔曼(Cindy Sherman)、莱涅克·迪克斯特拉(Rineke Dijkstra)和黛安娜·阿勃丝(Diane Arbus)均为著名的女性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