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怎么也有二十年了,我一直想弄些普通人(考古界之外的人)能看得懂、并且乐意读下去的东西,当下,出版社给了机会,我不胜感激。再有就是,自觉要说的事太多了,真希望还能有这样的天赐良机。
写通俗考古的稿子源自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一天,一帮外地官员来安阳考古所的工作站参观交流,政府领导让我陪着他们。我们进了展厅,有的官员就反复问:“这件东西值多少钱?”“那件东西值多少钱?”对官员的发问,我心里很是反感,怎么就会问文物值多少钱,而不问文化价值呢?这事过去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想明白了,不能怪这位官员“无知”,这么说吧,即便是在北大,一个数学系的学生,在学校学到的历史知识与工地上的技工所学到的别无二致,这类知识初中学,高中就不学了。由于历史知识的浅薄,考古界之外的人对文物的理解通常只能停留在“值多少钱上”,这一点,严格地说是考古人的“失职”。
还有一件事对我触动很大。有一次我路过一处建筑工地,正赶上工地午休,工地门口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民工。民工手里捧着厚厚的书,我走近他时,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竟然是《史记》,我问他看得懂吗?他说至少能懂一半,我又问:“怎么看起这种枯燥的书呢?”他说:“喜欢。”看来不是老百姓不想获取历史知识,而是……
关于考古人的“失职”,很大程度上是僵化的管理体制所决定的,以往(当今亦是主流),我们花着纳税人的钱,发掘墓葬、遗址,工作完成后,多半是许多年以后,刊印出几本厚厚的考古报告,这类报告,能够看得懂、肯于耐心看的人少得可怜。往深了说,很多情况是考古人独占发掘成果,原本的公共资源被考古人独享了,这一点,不从根本上解决、不改变僵化的管理体制,就根本做不到考古为大众服务。知晓最新发掘成果是民众的权利,考古人必须脱去自封高雅的外套,撰写考古报告,科普文章也应在考核的范畴里,唯如此,才能真正做到考古的大众普及。
当下好了,改观了,因为有了“公众考古学”,公众的参与,虽说并不意味着所有发掘项目都可以有公众亲历,但对话古人,不去发掘现场照样可以进行,关键看您怎样发挥自己的兴趣了。
2019年12月23日甘肃省天祝县祁连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