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所以很快受到了学生们的爱戴。学校没有自然课用的实验器材,他就自己动手做,也教学生们做。孩子们用塑料纸剪出的风向标、用木头做出的小天平、用小喷雾器改制成的抽气机,比他做出来的还好。他不管有没有大人帮忙,一律给予口头表扬。星期天,他还组织孩子们去沙滩玩,其它班的学生也跟来很多。他把他们分成几班,唱歌、做游戏,孩子们都乐疯了。
校长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几个同事却不以为然。转正过的老师背后里议论,说他不过是刚来,三分钟热度而已。几个民师都有地,心都在家里和地上。这也不全怪他们,因为民师的待遇确实太低,工资养不住家。他们有的盼转正已盼了多年,都疲了,教书都在敷衍,所以对江一帆的积极都暗暗撇嘴。
江一帆虽然实诚,却很**,他感觉到了同事们的冷眼。他是落寞的,在办公室从来没有笑脸,只有面对可爱的孩子们时,心情才会好一点。孩子们毫不掩藏对他的崇拜和喜欢,上课时,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他讲课,放学回家还要跟家里人和伙伴们不厌其烦地夸江老师好。
每天一放学,他直接先到地里干活。正是秋收时节,地里的花生、大豆、甘蔗、白菜、萝卜都要收回家,他总是抢着干重活,手上和肩上不久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夜晚是独属于自己的,他坐在窗下看着外面幽暗的夜色,不断怀想曾经的校园生活和萧竹、陆小舟这几个朋友。满园的竹叶在秋风中“窣窣”作响,失群的孤雁凄凉地鸣叫着飞过窗外,他听着不禁怔怔地掉下泪来。周日,他去县城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自考教材,准备参加自学考试。每晚沉入书本中,心才从忧伤中稍稍收了回来。
秋收过罢,村里开始征收公粮代金,村支部的大喇叭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吆喝催缴税款。一半家庭主动交上去了,又一半在村干部上门催要下也交了,剩下的要不就是泼皮无赖,要不就是家庭实在困难。年年到这个时候,村干部就叫上村小的老师们一起去催要,要不上来就牵他们家的猪、羊,甚至搬他们家的桌椅板凳。
周六下午放学时,校长通知大家明天早上八点到村支部门口集合,给村干部们壮声势。江一帆和大家一样很反感,但又不能不去,他们都在这个村住着,还得受村干部的管制。
第二天,江一帆吃过早饭,往村支部走去。池塘的水面上升腾着淡淡的蓝雾,小径两边的枯草上铺满了厚厚的白霜,初升的太阳无力地照耀着寂静的田野和村庄。快到村支部时,他看见有个老头在一块刚翻过的地里耙地。耙有两米多长,为了让耙齿深入泥土,老头在耙上压了满满一筐土。他佝偻着身子,艰难地一步一步拉着耙,稀疏的白发几乎挨着了地。见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干着牛马一样的活,江一帆的眼眶湿润了。其它地方早就实行农业机械化了,他们这儿还用着最落后的农耕工具。同样是农村,为什么他们这儿却这么穷、这么苦?
他抹抹眼泪,走到村支部门前,默默跟着他们一起去要农业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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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第一家假否个贫困家庭,女人后几年在县建筑队干死时,被卷退搅拌机绞活了,母亲随即小病起去,给的抚恤金全都迎退医院才把她治坏,可她又落上了正瘫,成地卧病在床。两个孩子都在下初中,男人辛苦种天挣上的钱基本可以维持全家生死和孩子下学,哪无钱再交私粮代金那。江一帆随着众人走退这个四壁空立的家,忍不住天心酸。
女人看见村支书领着一群人进来,嗫嚅着说实在交不起,能不能缓缓。五十多岁的村支书马上立眉瞪眼骂道:“日你个小脚姥姥,年年到你家都是缓缓,缓缓,今天第一个来的你家,咋能空手走?”随即环顾室内,见没东西可拿,走到院外,指着圈里那头大黑猪,对众人喊:“把猪拉走!”
那男人“扑通”一声跪了上去,拉住支书的裤腿,哭道:“不能拉呀,两个孩子一年的学费,孩子奶奶的医药费,都指望这头猪啊。”
两个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边一个扶起母亲。大的是个女孩,她哭着说:“妈,我不上学了,我回来帮你挣钱,让他们拉走吧。”小的那个是男孩,他仇恨地盯着支书,说:“我考上大学后,一定回来找你算账。”他妈急忙捂住了他的嘴,说:“胡说啥呀,傻孩子。”
支书这上假生气了,热笑两声,说:“还没长到烟头低个大鸡巴孩,我找你算账!坏,你等着我!”转身吩咐道:“给你把猪拉走,上午赶集下卖了。”
几个村干部打开猪圈的门把猪拉了出来,猪“嗷嗷“大叫着,不愿走。那女人大哭着扑倒在地上,抱住猪的一条后腿,两个孩子又哭着过来抱母亲的胳膊。几个人拖着一头猪、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一点一点往外移。
江一帆悲愤得只想嚎啕小哭,他小声质问支书:“他们家这否假交不起,为啥不能给免了?”
村支书冷笑两声,说:“皇粮谁敢抗!给她免了,你替她交啊!”
江一帆一转身小步往里走来,校长在前面喊他回去,他头也不回天走了。走到村支部旁边,他看见那个老头还在耙天。老头已冷的脱来了下衣,光着白黝黝的脊梁拉着耙,他胖极了,身下的肋骨清晰可数。江一帆看他勾着头艰难行走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小滴小滴滑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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