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玄眼中,绿琳分明是一个血淋淋的怪物,她的身躯怪异的扭曲者,面容惨白,恶心的模样甚至让他一个三百多岁的得道高僧也觉得惊恐。而且绿琳身上有一种极度诡谲的气息,看不破,也看不懂,甚至被她随便看上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似乎她的存在便是有违天道。
钱书生羞赧的推开娘子,此时听到众人谈论“妖怪”一类的,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听了半天,才知众人在谈论绿琳,顿时涨红了脸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是我的宅院,闲人不欢迎,速度离去!”
绿琳也站起了身,她还穿着结拜时候的红布裙子,举止十分端庄。她的眼睛亮如星辰,一一朝众人看去,最后定格在陆铭的身上。她开口问道:“小公子,为何来找奴家的麻烦?”
陆铭皱眉道:“非亲非故,为何称呼我为‘小公子’?”
绿琳微微一笑,双腮有些动人的红晕。
而她这一切的动作,在太玄眼中就是一个怪物在扭动身体,不仅恶心,而且充满了诡谲之气。太玄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随后反应过来,赶忙握紧了禅杖。
陆铭再问:“绿琳姑娘,之前在真熙校尉府中的时候,为何莫名的谢我?如今称呼我为‘小公子’又是何故?”
绿琳微微说道:“小公子分明知道,又为何问我?”这没头没脑的回答,让陆铭更加迷惑。
太玄抢上前一步,忽然气势大涨,浑身也冒出护体金光:“妖孽!受我一击!”百来斤的禅杖迎头砸了过来。绿琳面色一变,赶忙拉着钱书生躲在旁边。那禅杖砸在地面,石板顿时碎裂。
绿琳皱眉道:“你做什么?!”
钱书生也会剑术,顿时拔出旁边的一口青红剑,呵道:“臭和尚,你敢杀我娘子!?”
太玄怒道:“你娘子分明是一个妖邪,勿要被骗!”
钱公子哪里肯信,他本就是贫苦出生,被人瞧不起,如今得到一位被所有人羡慕的佳人,如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是妖怪。而且绿琳才艺双绝,岂会是妖?天下又从哪里找这一个妖?他气愤难当,拔出青红剑就往太玄心口刺去,但可惜剑锋未至,就被一股罡气逼退开来。
太玄气急,点头道:“好!执迷不如,休要怪我下狠手!”挥舞袖子,把钱书生打飞了开去。绿琳眼疾手快,连忙把钱书生接住了。钱书生道:“这臭和尚好厉害,娘子别怕,我再与他纠缠!”说罢就要再上。绿琳连忙道:“相公不是他对手,咱们一起。”
二人一左一右攻打过来,钱书生用剑刺太玄左肩,绿琳一掌劈向太玄的心口。二人配合无间,但攻击没能近身就被太玄的护体罡气阻隔在外。太玄挥舞袖子打飞了钱书生,将他震得口吐鲜血。绿琳大惊,随后也被禅杖敲中身躯,摔倒了下去。只一个照面的功夫两人就受了重创。
田道士看不下去了,阻拦太玄道:“她连你一招都扛不住,哪里是妖怪?世上又岂会有这么弱的妖?”太玄道:“贫僧的伏魔杖专打邪祟,这妖扛不住是它道行低,切勿被它所骗!”说着就要举起禅杖打死绿琳。
钱书生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来拦在了中间。
陆铭也皱眉道:“即便是妖,她既然没有伤过人命,也不该胡乱打死吧。”
太玄怒道:“荒谬!”仍旧举起禅杖打了下去,场中劲风乍起,将众人都吹散开来。太玄的禅杖威力十分大,打下去非要把活人砸成肉泥不可,但他的禅杖停在绿琳额头,只有半寸,却没下手。太玄看着绿琳,忽然心中惊恐,蹭蹭的退后了几步,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这一杖打下去肯定会惹来了不得的祸事。
这妖……绝不是外表那么简单!
但也不能这般放任不管!
太玄默念一声‘佛法无边’忽的将手中一枚金色指环丢出来,那指环顿时变作三尺宽度,把绿琳捆了起来。随着一声咒语,那指环带着绿琳逐渐变小,化作了一个刻着*字的圆球。太玄把圆球守在怀中,说道:“此妖为祸世间,本该就地打杀,但念在它并未伤人性命,将由贫僧带回寺中感化。”
钱书生吐出鲜血,昏死了过去。
田道士皱眉道:“……这,不好吧,好歹是别人家的女眷,你说带走就带走?”
太玄道:“是非公论,若别人有什么疑问贫僧会一力承担。”说着蹲下去,给钱书生服了一颗疗伤丹药,然后起身道:“先去真熙校尉府中超度老夫人,等一切事情完结,贫僧自会给诸位一个解释。”大步走出了门。
陆铭看着地上碎裂的石板和满地的狼藉,不由得皱起眉头。
绿琳……为何这么弱?
他也搞不懂,难道绿琳真的是死而复生?不然她为何不反抗?太玄的修为十分厉害,之前那一杖足矣打杀了她,她是故意不躲,还是真的躲不开?
陆铭见太玄走远了,连忙追出来。
田道士嘀咕道:“这和尚……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陆铭沉默不语。
众人没多久来到了真熙校尉的府邸,门前早已挂起了白绫。原本好好的宴会竟然变成了丧事,不得不让人唏嘘。因为元郎中早已断定老夫人气绝,而且老夫人也被封住了行动,所以太玄也没有怀疑。太玄给老夫人诵经超度。陆铭和田道士就站在旁边,等诵经完毕,太玄急急忙忙的告辞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太玄似乎很焦急,甚至在诵经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
陆铭和田道士相视一眼,齐声道:“老夫人年岁已高,是喜丧,校尉也别太伤心了。”真熙校尉感激道:“多谢二位帮忙。”陆铭心虚的看了一眼田道士。田道士则满脸的悻悻。
按照规矩,喜丧要将尸体摆在家中七日,之后才入土。陆铭和田道士没办法,只能继续等着,也顾不得去追究绿琳的事情。到了夜间的时候,钱公子提着一柄宝剑杀上门来,口口声声喊着:“还他娘子。”陆铭则说:“绿琳是被慈悲寺的太玄带走了,口口声声说她是妖,想必有些蹊跷,不如等老夫人下葬了再一起去问清楚。”陆铭怕老夫人突然诈尸,所以不敢离开。而钱公子显然等不了那么久,听到消息之后就气冲冲的赶去慈悲寺了。
真熙校尉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听到“绿琳可能是妖”的时候,忽然惊醒过来:老夫人淹死的当日,绿琳也莫名其妙的嫁人了。这两者之间说不定有联系,他当场表示要一起去慈悲寺问清楚,不过老夫人还没过头七,所以他暂时不能离开。
就这样,一直过去了七日。
陆铭这几天彻夜守在老夫人的灵堂,名义上是一位守护的童子,实则提醒吊胆的。真熙校尉见他这么孝顺自己的娘亲,也愈发的感激。等到了出殡的日子,陆铭还担任了一回执帆人,给下葬的队伍引路。
众人合上坟土,真熙校尉这才道:“绿琳的事有些蹊跷,我怀疑她和娘的死有关,所以要去一趟慈悲寺。”说罢朝田道士看了过来,心想田道士既然和太玄熟悉,想让他一起去。
田道士找了个理由,回绝了。
真熙并没有生气,带了两个侍卫去慈悲寺了。
而陆铭和田道士留在福禄镇的一家客栈,到了夜间,两人偷偷摸摸的翻出墙来,直奔去了老夫人坟前。两人早已带了锄头,叮叮铛铛的打开了坟墓。陆铭用锄头撬开了棺木,定睛一看,见老夫人依旧睡在里面,顿时松了口气。陆铭道:“守了七日,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这回总算放心了。”把老夫人搬出来,对田道士说道:“真要挖开她的心?”
田道士摇了摇头:“我炼制了一枚淬火丹,让她服下即可。”用手指点开老夫人的下颚,将丹药塞进她嘴里,然后默念一声真诀。淬火丹忽然灼烧起来,只见老夫人胸膛一股淡淡的火焰,随后就闻到腥臭的焦虎味道。田道士说道:“为了防止它吸收地煞之力复活,将它头颅斩下,重新放回棺木中。”
陆铭点了点头,拔剑斩下老夫人的头颅。田道士眼疾手快,将头颅接在了手里。他觉得手里很沉重,不像是一个人头而像是石块。田道士低头看去,见老夫人张开大嘴,双目也泛起了红光,他顿时怪叫一声把头丢给了陆铭。陆铭也吓了一跳,一剑将头颅刺了个大窟窿。那头颅挣扎了几下,嘴里还喊出让你们两个不得好死之类的,然后随着淬火丹的燃烧,终于闭上了嘴。
陆铭惊魂未定道:“只剩一个头了,竟也能动弹?”甩开长剑,把头颅丢进了棺材里面,剑锋上却一点鲜血也没有。
田道士说道:“魔尸以心为主,适才没烧干净它才动的,这次应该死透了。”说着把老夫人的躯体也放回了棺材里。
二人拿起锤子和锄头,把坟墓重新合上,尽量做到和白天的一模一样。等一切忙完了,已是东方鱼白。田道士松了口气道:“今次好险,本以为要亡命天涯去了,没想到你小子竟敢在真熙校尉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若是被人抖出来,咱们二人必定要被挫骨扬灰!”
陆铭道:“别忘了给林芸生十枚长寿丹,否则她抖搂出去,咱们都不好过。”
一提到这事儿,田道士就是一阵肉痛。长寿丹所用的药材十分名贵,更不要说十枚了。这次下山为了掩盖老夫人的事情,他还给真熙校尉准备了三枚,这样一来,就是十三枚丹药了。
陆铭道:“真熙校尉修炼的是地煞之气,若是服下此丹,一定会和他的内息相冲突,到时候咱们弄死他老母的事就藏不住了,你这丹药不能给。”田道士恍然道:“幸亏你提醒,回头把他的丹药换成一般的强身健体的,反正真熙校尉还年轻,吃什么丹药都没差别。”
二人说话的功夫,就从山道上慢慢的走了下来。
等到了福禄镇里面,早已天色大亮。走在街道上,忽然听见有人叫喊:“慈悲寺的和尚好不要脸,掳人妻女,比强盗还要凶恶!”喊话的是一个长衫男子,但并不是钱书生,不过看模样也是上德院的人。陆铭心中古怪,又听人喊道:“那恶僧不仅抢人妻室,还将人打成了重伤,我们上德院绝不允许这等恶徒的存在!走!一起去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