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神色不变：“从哪里听到的？自然是从这山头上听到的。”

他笑眯眯的看向詹徽等人说道：“资善兄出身江浙一带沿海，江浙一带沿海可是山头头多的很啊，只是不知道资善兄在这一众的山头中算是个老几？”

詹徽看着蓝玉，心中有些狐疑。

怎么总感觉今日的蓝玉很不对劲儿？

这话是蓝玉这个粗汉能说出来的话？这一股子的阴阳怪气味儿，怎么感觉是...皇帝，洪武老爷子的说的？

他只是轻笑一声：“江浙一带自然是沿海，山头的确是挺多的，但那不过是在江浙一带罢了，可如今，你我都是在这应天府啊。”

詹徽脸上带着恭敬的说道：“应天府只有一座高山，那就是紫金山，而这里哪怕是有再多的山头，也不过是紫金山的附庸罢了。”

“江浙的山大多数高不过紫金山，也都以紫金山为主。”

“只是....”

詹徽看着蓝玉，试探性的说道：“倒是凉国公，出身凤阳一带。”

他环视著满朝文武：“据我所知，凤阳一带倒是真的山峰林立，安徽还有一座黄山，更是号称第一个高山。”

“与泰山并称五岳。”

“我江浙虽然有些山头，但倒也不敢和泰山并称为五岳之峰，且都较为矮小，比不过这黄山啊。”

这话语说的弯弯绕绕的，却又有很直接的戳心之言。

黄山和泰山的确是并称为五岳。

但....泰山又指什么？

泰山事实上又是第一高山，又是皇权的象征，虽然因为前朝某位皇帝的缘故，所以洪武爷没有去泰山封禅，但...泰山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

此时此刻，詹徽说黄山与泰山一般高、并称为五岳的言下之意也很简单。

就是说凉国公蓝玉口头上虽然尊敬皇帝，但实则将自己的地位和皇帝放的较为平等。

蓝玉则是不屑的说道：“凤阳的确是有一座山，名为黄山，也的确是和泰山并称为五岳，只是.....”

他笑着看向詹徽：“黄山早已变泰山！”

“谁又能与泰山争锋呢？”

此话一出，就连挑事儿的詹徽都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洪武老爷子可也是出身凤阳啊。

所以的确是有一座山名为黄山，因为当初的老爷子还没有称王称帝，没有建立大明朝，所以便是“黄山。”

而等到老爷子称王称帝？

那不就是变成了“泰山”？

依旧是五岳独尊，泰山第一！

“黄山”是吴王朱元璋，而“泰山”则是洪武帝朱元璋！

所以说黄山变泰山！

两个人用“山头”和“山”的高低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锋，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但...却已经让许多人眉目中带着些许惊疑了。

蓝玉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哪怕是武将勋贵婖团中的人都是为之侧目。

众所周知，蓝玉这家伙就是个脾气不好的大老粗，想干什么就干了，当初哪怕是元帝的妃子都敢直接奸污，还敢顶撞洪武，但他唯独做不来这种绣花肠子弯弯绕绕的事儿来。

今日怎么变了性？

这弯弯绕绕的讥讽之语都能说得出来？

蓝玉站在那里，享受着众人的“侧目”，自己则是站在那里，心里面带着些许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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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能说出来这些话？

当然是因为老爷子在家里面的时候提前教他背过了几个稿子！

先前他为什么不回答詹徽的话，反而是另起话题？

因为老爷子教他，说面对这些文人不要回答他们的话，不要自己证明自己，否则他们有一万种办法抹黑他。

而他最好的应对就是另起一个话题，然后倒打一耙，让对方自己自证。

证明来证明去，只会惹得一身骚。

便是如今的样子了。

朱允熥忍着笑看着两人进行了一场“高山平原论”，脸上带着些许哑然之色，他摆了摆手，看着台下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好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燕王开口了。

“四叔？”

“你对此事怎么看？”

朱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朱允熥眼底一闪而逝的玩味，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

因为他的立场真的有问题啊！

他帮谁？

帮文官？士大夫集团会卖他的好？

到时候不仅得罪了武将勋贵，更是得罪了皇帝，这种情况下士大夫集团也不会感谢他，反而只会嘲笑他。

可帮蓝玉？

谁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呢？而且帮了蓝玉不就得罪了士大夫集团？

到时候他那个海外封王的事情会不会被阻拦？

难啊。

此时的朱棣只想仰著头大声叹气感慨的大骂，真难。

但...这就是朝堂。

于是，缓了一口气的燕王朱棣殿下做好了心里准备，上前一步，他看着朱允熥说道：“陛下，此事尚且没有经过审理，也不知道真实与否，总不能是个人拿着状纸来告御状，咱们就不经审理直接断言吧？”

“总要开堂审案之后再说的。”

他看了一眼詹徽、又看了一眼蓝玉：“再者说了，先帝爷还在的时候，曾经留下祖训。”

“凡是头顶大诰前来告状的，一路之上不许人阻拦，而京都中的皇帝必须是亲自审理此事。”

“不管如何，都是要先审理。”

“臣的意思是，先开堂，让那些诉状人与凉国公当庭对峙，双方苦主站在一起，好好的审一审就是了。”

“到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也都能够服众。”

朱棣并没有站在谁的那一边，只是站在了中间，也就是皇帝这边。

如此一来对皇帝是最有利的。

想要帮武将勋贵也好，想要趁机下一波狠手也好，都能够顺理成章，还能够让武将勋贵的人沐浴皇恩。

朱允熥咂了一下嘴，看着朱棣的眼神暗沉闪烁。

不愧是能当永乐大帝的人，这政治觉悟就是高啊。

这么好用的...工具人，好歹也得多留一会。

等用完了再送去海外封王打天下吧！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声音肃穆恢弘：“凉国公、詹爱卿，燕王所说，你们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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