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伍离开徐州境内时,糜竺才惊觉队伍里多了个糜贞。
那一刻,糜竺又生气又心疼。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妮子,为了能跟着队伍,她竟一路咬牙坚持,从徐州徒步走到了兖州。
最终,实在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这才被旁人发现,告知了糜竺。
此时的糜贞,早已没了往日的娇俏模样,灰头土脸,发丝凌乱,一双原本白皙的秀足,满是磨出的血泡,惨不忍睹。
以往,糜贞哪怕只是轻轻磕碰一下,都会哭得梨花带雨。可如今,看到糜竺匆匆赶来,她只是用脏兮兮的小手胡乱抹着眼泪,硬是咬著牙,一声不吭。
糜竺的心瞬间被狠狠刺痛,终究还是心软了,俯身轻轻抱起糜贞,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了好了,大哥不赶你回去,就带你一起去长安便是。”
糜贞一听,立刻破涕为笑,脸上还挂著泪珠,却咧著嘴说道:“大哥不许反悔!反悔是小狗!” 得到糜竺肯定的答复后,她又疼得呲牙咧嘴,委屈地哭起鼻子:“大哥,脚好痛……”
糜竺满心无奈,赶忙四处打听,找到了当地最好的医馆。之后,又向官府说明情况。
泰山太守董昭听闻此事,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向濮阳的曹操汇报。曹操得知后,没有丝毫阻拦,当即命人为一行人颁发了官牒,还派兵一路护送。
一路上,众人眼前所见,皆是一幅国泰民安的太平盛景,哪有半分乱世的凄凉景象。
这里的田地,虽比不上徐州那千顷熟麦、广袤沃野,可田间地头,时常能看到吏员们忙碌地帮着百姓修建水渠,百姓们也干劲十足地开垦荒地。他们脸上洋溢着的朝气与幸福,绝不是装出来的。
这与徐州截然不同,在徐州,土地被那些勾心斗角的士族牢牢把控,虽然粮草盈仓,但普通百姓们却只能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
从未出过远门的糜贞,眼睛都看直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小鸟,在糜竺耳边说个不停。
糜竺此前也曾来过兖州和司州,可那时的景象,只能用一个 “惨” 字形容。到处是破败不堪的房屋、荒废的土地,还有双目无神、四处乞食的难民,一片萧索。如今此番重游,变化之大,让他对那位大将军更多了几分神往。
终于,一行人踏入长安。眼前的繁华盛景,让糜竺和糜贞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长安城内,街道宽阔平整,青石铺路,车马行人往来穿梭,络绎不绝。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高悬,琳琅满目。绸缎庄里,绫罗绸缎色彩斑斓,质地精良;酒肆中,酒香四溢,食客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茶馆内,茶香袅袅,说书人正口若悬河地讲述著奇闻轶事,引得众人时而凝神倾听,时而哄堂大笑。
街边还有不少杂耍艺人,有的喷火吐烟,有的耍刀弄鼶,精湛的技艺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叫好声此起彼伏。远处,一座高大宏伟的酒楼矗立在街角,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奢华。酒楼外挂著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更添了几分热闹喜庆的氛围。
整个长安城,处处洋溢着繁荣昌盛的气息,便是号称富甲天下的荆州襄阳和冀州邺城,与之相比,也完全黯然失色。
安置好行囊后,糜竺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朝着大将军府赶去。一路上,他逢人便打听,脚步急切,生怕错过这改变家族命运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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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巍峨的大将军府终于映入眼帘时,他的心跳陡然加快,然而,眼前紧闭的府门却像一道冰冷的屏障。
他抬手叩响门环,片刻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糜竺赶忙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可得到的答复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得他心头一震:“大将军正在接见冀州来的贵客,实在不便相见。”
“冀州来客?”糜竺心中暗忖,除了无极甄家,还能有谁?他心头一紧,本以为自己日夜兼程,定能抢占先机,没想到还是被甄家捷足先登。
糜竺在商贾之道浸淫多年,凭借著过人的智慧和果敢的决断,在商场上纵横捭阖,鲜有敌手。可唯独那个甄家的当家主母张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宿敌”。
想当年,甄家不过是个落魄世家。甄逸在世时,也只是担任著小小的上蔡令,家族仅靠着祖上遗留的那点恩泽,勉强维持生计。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出人意料。甄逸早逝后,张氏被迫挑起家族的重担。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着超乎常人的商业天赋。
她从倒卖粮食起步,凭借著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和大胆的决策,一步步将产业拓展到粮栈、纺织、盐铁手工等各个领域。如今,更是传言说冀州有四分之一的土地都归甄家所有,其财富和势力令人咋舌。
那时的糜竺,年少气盛,雄心勃勃地想要将自己的商业版图扩展到冀州。他精心布局,踌躇滿志地踏入冀州市场,可没想到,刚一噷手,就被张氏打得节节败退,碰得头破血流,最终只能黯然离去。
如今,那句“黄河南北,糜甄两家共分天下”的说法仍在坊间流传。可糜竺心里清楚,若是此番让甄家在这长安、在这将军府占得先机,那往后,这黄河两岸的商界,怕是再难有糜家立足之地了。
将军府里那些前所未有的新奇物件,一旦与甄家庞大的家业、张氏的商业头脑相结合,其产生的能量将难以想象。
想到这儿,糜竺心急如焚,可眼前这座威严的大将军府,岂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压着内心的焦虑,站在府门外静静等候。
从上午一直等到黄昏的余晖渐渐隐去,他始终坚守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满心期待它能突然打开。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那扇门依旧纹丝未动,他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满心沮丧地回到旅店。
旅店内,因害怕其出去惹事被勒令不许外出的糜贞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发呆。
看到糜竺回来,她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了过来,满脸期待地问道:“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啦?成了没?”
糜竺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作答。简单吃了几口饭菜后,便径直回房休息了。
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本想缠着大哥带自己去逛逛长安夜景的糜贞,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只能无奈地望着大哥的背影,暗自失落。
更让糜贞感到失落的是,接下来的一连三天,都是如此。每天清晨,糜竺满怀希望地出门,傍晚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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