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俺记下了。”
冷见川说完，又加了一句：“不会丢我们冷家的脸。”
这孩子…
一股热流自小腹涌上来，哽在喉头，冷先生感动的想一把抱住冷见川。
但他没有，而是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扭在衣服上，拚命压制住自己，忍了下来。
“好，”冷先生依旧面无表情，“牢记你才刚说的话。”
说罢，再无其他话，冷先生冲徐秀才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看着冷先生越走越远，冷见川笑笑，已经习惯冷先生这简练的风格了。
“来，冷见川。”
徐秀才转身，示意冷见川跟上，后者说句‘来了’，快步跟了上去。
哒哒
一步一脚印，冷先生走得不紧不慢，像是戏台上的老生，步步踩在鼓点上。
可等他转过影壁之后。
哒哒哒——
冷先生快走几步，整个人迅速闪到影壁后面。
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他，冷先生扒著影壁，小心翼翼露出脑袋。
他看到小小一只的冷见川，像只小鸭子跟在徐秀才身后。
冷先生躲在影壁后面，一直目送冷见川进了教室。
也不知见川能不能跟?学处的来？
他还太小了，旁个会不会欺负他？
他会不会想家，想我，想娘？
心里泛起一个又一个问题，冷先生陷入焦虑，手指扣住影壁发力，细碎的砖头渣一点点掉落。
哎，真想去教室看看…
冷先生冒出这想法，但很快就自我否定掉。
不行，不可以！
该放手就放手！
冷先生反复提醒自己，狠下心来，一步三回头，迈步出了书院。
…
迈步跨过教室的门槛，冷见川从徐秀才身后闪出来。
唰——
一瞬间，十几双孩子的眼睛立刻看过来。
教室里的孩子们全部在打量冷见川。
冷见川也在打量他们。
对视之后，冷见川又打量起教室来。
宽大的教室窗明几净，处处擦的亮堂堂的。
墙上挂了几幅劝学的字，没有画。
教室前有一条高腿樱桃木制成的桌子，以此来充当讲桌。
上面除了有笔墨纸砚，几本线状的老书，还有一根大人食指粗的柳条。
冷见川咽了下口水。
想也知道，这柳条必是用来打人的。
越过讲桌往前看，冷见川见到一个有些意外的东西。
黑板。
想不到在白鹿村学堂，居然能够看到黑板。
还以为这东西只有县城那些新学堂才有的。
看来建这所学堂，白嘉轩他们没少花心思，黑板都弄来了。
再往讲桌下面看，就是孩子们听课的区域了。
每两个孩子坐一桌。
桌子为了配合孩子们的身高，也都做成了短腿的。
凳子就是寻常家人使的长条凳，两个人一人坐一边，这样不会撅倒。
冷见川四下打量著，一旁徐秀才也在暗中观察他。
这娃娃，不得了。
徐秀才心中啧啧称奇。
一般娃娃来上学第一天，不是扯住父母裤腿不让他们走，就是玩命朝外跑，要么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痛哭哀嚎。
冷见川可是不同，不哭不闹，看眼神甚至还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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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
徐秀才眼神中满是赞许，他刚想开口给冷见川安排个座位，后者却先他一步开口。
“大家好，我叫冷见川，见天地的见，山川的川，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
冷见川环视同学，丝毫不怯场：“是同学，也是兄弟，要抱团，可不能排挤。”
啊？
同学们惊讶的张嘴瞪眼，见过不怯场的，还没见过这么不怯场的。
感觉好玩的大家伙儿，都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
冷见川也忍不住笑起来。
不得了，真的是不得了！
徐秀才侧目看着冷见川，惊讶到微微张嘴，然后又快速合上。
不光不怯场，还颇具头领风范。
难得难得！
“安静。”
徐秀才咳了下，出声维持教室秩序，孩子们畏惧徐秀才威严，赶紧闭嘴不敢再出声。
对自己的威信很满意，徐秀才指著第三排最后一桌，看着冷见川说道：
“冷见川，你先坐过去，跟陆明德坐一桌。”
“好，先生。”
提著书包，冷见川走过去。
叫陆明德的孩子原本坐长凳中间，看冷见川走过来，屁股没抬起来，赶紧往一头顺。
结果重量一下子全婖中到一头，另一头猛地翘起来。
眼看陆明德要摔个屁股蹲，其他学生都尖叫起来，冷见川眼疾腿快！
嘭！
一脚踩住长凳另一头，使劲儿发力，陆德明这才没有翻倒，稳住了。
“哎呦，哎呦——”
惊魂未定，陆明德吓得心噗噗跳，愣在那里一个劲儿喘粗气。
“哦——！”
同学们也跟着长出口气，同时对冷见川露这一手称赞不已。
“他反应好快。”
“真灵醒。”
“刚才你看着没，啪就一下，太快了。”
咳咳！
徐秀才再次假咳，闹闹哄哄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
“快坐好吧。”
“好，先生。”
回答完徐秀才，冷见川坐了下去，从书包里掏出笔墨纸砚。
徐秀才转身，走到讲桌前，拿过上面的一沓纸和一本字帖，交给冷见川。
“这教室是幼班，同学跟你年岁差不多，大不了多少，小不了多少。”
“还有个长班，那里的学生都是长你们好多的大孩子，平时里我两个都教。”
冷见川一边‘嗯’一边点头。
“会写字吗？”徐秀才问。
冷见川下意识点点头，但想到他这个年龄应该不能流利写字，于是又摇摇头。
徐秀才皱眉：“到底会不会？”
“在家俺大是教过我认字的，可写的少。”
冷见川尽量回答的合理一些，不然在徐秀才看来，一个没上过学的孩子甫一来就能流利写字，可太不对头了。
“嗯…”
徐秀才认可了冷见川的说法，点点头，说道：“你先照着字帖描，不要着急，慢慢写，写得丑不要紧，我看看你的基础。”
“不知道怎么描，就问陆明德，让他告诉你。”
冷见川看了眼陆明德，说了句‘好的’。
交代清楚了，徐秀才迈步离开，他要去长班看看。
呼——
轻出口气，冷见川摆开砚台，准备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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