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嗷嗷——
白狼眼眶中间多了个血窟窿，疼得它四脚乱蹬，发出的嚎?声已经变了音，从凶狠变成了呜咽。
主人打狗时才有的声音。
呼呼呼呼呼——
从呜咽到气喘，窟窿里流出血越来越多，四条腿越瞪越越没力。
最终，白色面颊染成红色，舌头从尖牙之间流出来耷拉着。
白狼死得透透的。
“上，上去看看。”
“一起去！”
壮起胆子，乡党们聚拢成堆，一块儿朝白狼靠拢。
打死白狼的冷见川反而没过去，扔了火铳跑向冷先生。
“大，没事咧。”
冷见川伸手去扶起冷先生，忘了自己力气太小，根本扶不动。
“俺娃…你啥时候会用火铳的？”冷先生瞪着眼，左眼皮一跳一跳的。
坏了！
光顾著杀白狼救冷先生，没留意这细节。
“我，我上次看配驴马的杨三老汉放了一枪，学会的。”
急中生智，冷见川编出瞎话，他只见过杨三老汉有一把火铳，但没见他放过。
“你…”
挣扎着站起来，冷先生眉头锁著，‘唉’了一声。
冷见川心虚低头。
“你怎么能去看配骡马呢？！”
“啊？！”
“那不是小娃娃该去的地方，你回去在山墙下跪一个时辰！”
“…”
父子俩还有话说，却被乱哄哄跑过来的人群打断。
“见川，见川！”
领头的白嘉轩蹲下来一把搂住冷见川。
“你娃不得了，你娃不得了，居然打死了白狼！”
周围的乡党们也是各个震惊，一股脑向冷见川发问。
“见川娃，你咋个会用火铳呢？”
“你娃打的还挺准咧！”
“娃娃，你打白狼的时候，心里头不害怕？”
“额们的命，都是你救的咧！”
“说得莫错，要不是见川娃，额们现在早就莫命了！”
“对着呢，对着呢，谢谢你嗷，见川娃娃。”
“谢谢，见川！”
千言万语最后全都汇聚成感谢，兴奋的乡党们想举起冷见川往起扔。
冷见川也想玩。
但冷先生怕儿子不小心摔著，坚决不允许。
冷见川无奈，只能耸耸肩。
白狼已除，巡了大半夜，再加上刚刚的惊吓，众人都累毁了。
白嘉轩组织几个人，用牛车把白狼抬到祠堂后面的谷仓里。
其余人回去睡觉。
没有了白狼的恐惧，冷见川等人的神经已经不再那么紧绷。
一回家上了炕，连衣服都没来及得脱，冷见川倒头就睡了。
外面，冷先生蹑手蹑脚拉开条门缝，看到儿子和衣而眠，赶紧过去给冷见川盖上了棉被。
…
等冷见川再次醒来。
已经是晌午了。
窗棂上糊著的丝绵纸，根本抵挡不住暖烘烘的阳光。
冷见川脸热的，感觉像是有人扇了他十几二十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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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门，冷见川肚子饿了。
“娘！”
“有吃的吗，肚子饿扁了。”
冷吴氏和两个姐姐闻声而出，她们已经听了冷先生提起了昨天晚上杀白狼的事情。
抱住冷见川拥入怀，冷吴氏她们边喊著‘吓死了’边埋怨他胆子怎么那么大，那可是白狼啊。
说著，冷吴氏流下泪来。
“哎呦，俺娘，哭什么呢！”
伸出小手给冷吴氏擦掉眼泪，冷见川又说他饿了。
母亲和两个姐姐立马飞奔去厨房，端出来的食盘上有各色吃食。
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冷见川头也不抬地吃。
不大会冷先生走了过来。
咳咳…
听到声音冷见川抬起头，?了声“大”。
冷先生盯着冷见川，面孔依旧是铁青的：“我之前跟你说，不能去配骡马的地方。”
心领神会，冷见川‘哦’了一声：“大，我这就去山墙下跪着。”
“不用现在。”
背着手，冷先生转过身去：“等吃完饭去吧。”
“哦？”冷见川有点意外。
冷先生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回头说道：“算了，这顿跪暂且记下，回头再说。”
吱嘎——
推开门，冷先生走了出去，背后冷见川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
咣咣咣咣咣咣——
嚓嚓嚓嚓嚓嚓——
饭还没吃完，冷见川就听到房子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谁家结婚呢？
“走，见川，跟着吃块喜糖去！”
“好！”
冷吴氏左手拉着冷见川，右手跟两个女儿手拉手，四个人一起出了门。
紧随其后，冷先生听见声音也跟着出来了。
冷见川一家五口人。
首先映入他们眼瞳里的并不是火红的花轿，而是一大片雪白。
啊？
五个人一愣。
平板马车上，被冷见川打死的白狼四脚趴着，头朝前，像个死狗一样展示给众人。
周边围住的除了看热闹的乡党，还有白嘉轩，鹿子霖，以及拿着乐器吹吹打打的乐班。
他们笑盈盈乐呵呵，全部涌到了冷家药铺门口。
紧接着从人群中钻出一个拿着长挑杆儿的大光头，他站定后周围人赶紧后退，给让出个半圆空间来。
然后又有一个拿着成串鞭炮的男人从人群中钻出。
他跟大光头配合，点燃了鞭炮。
哔哔啵啵哔哔啵啵哔哔啵啵——！
众人捂著耳朵，看着长杆儿上成串的鞭炮一个个掉落，从空中炸成一团团小火球。
鞭炮放完，白嘉轩和鹿子霖一前一后，迈上台阶，他们先跟冷先生互相见礼，而后蹲下来看着冷见川。
白嘉轩胡子一抖一抖的：“见川，你打死了白狼，全白鹿村，啊不，整个白鹿原都要感谢你。”
鹿子霖挤到白嘉轩前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皮笑肉不笑：“俺娃厉害啊，白狼都打得死，你跟子霖伯说说，是有什么秘诀吗？是不是教你打拳的那个老隋师傅，飞传授给你什么秘诀了。”
呵呵。
冷见川面无表情的嘴角牵了牵：“真有秘诀也不能告诉你啊，子霖伯，要么能?秘诀吗。”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白嘉轩放声大笑，鹿子霖让噎的脸上挂不住，怒火从眼睛里发射出来，但又不敢真的发火。
“甭胡说！”
身后的冷先生出言训斥冷见川，轻拍了一下他的头，然后他装作打喷嚏用手捂著嘴，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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