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上的跳高垫泛著橡胶臭味，伏雪衣上前扶起因奔跑力竭而瘫倒在地的王璐，将她扶至一旁的休息区，轻轻按摩著王璐酸胀的小腿。

“谢……谢谢！”

伏雪衣轻声回应着同学的感谢，低垂的眼眸悄然泛起了星芒。少女校服下的血肉在九曜星君眼的注视下透明如琉璃，她看见那些皮下鲜红的肌理间空荡荡的——没有流转真气的奇经八脉，没有容纳并且提炼真气的?田气海，连心脏瓣膜开合都迟缓得令人窒息。

为什么没有？

没有奇经八脉，没有?田气海，什么都没有。这就代表即便是伏雪衣将她所掌握的那些功法咒术完完全全的教给这些人，他们也只会将其当做普通仙侠爱好者所编撰的同人作品。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修习可能性。

那自己为何能够修习这些功法？自己身上的这些奇经八脉与?田气海又是从何而来？

“是那些「日常任务」的奖励……对么？”

正在仰头猛灌冰水的王璐并未听到伏雪衣低声的呢喃。

“你手好凉！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啊！谢谢你啊！”王璐笑着推开伏雪衣，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筋骨遍再次冲向跑圈的人群。浑然不知自己的脏腑正被星君眼解析成拙劣且低效的能量转换器。伏雪衣僵在原地，她注视著王璐身上的肌肉组织与关节在过量的运动下拉伸，磨损。

「凡人躯壳」

「经络未开」

系统的机械音震碎迷惘，伏雪衣坐在阴影处，注视著操场上撒欢的昔日好友们。身后梧桐树的叶片上逐渐爬满霜纹，体育老师向她伸手邀请她加入运动，他的腕骨结构在星君眼中纤毫毕现——那截尺骨脆弱得像风干芦苇，稍用力就能折断。

生物实验室的解剖课?依旧枯燥乏味。伏雪衣盯着玻璃柜里的脏腑标本，她回想起几年前亲戚因车祸而拍摄的X光片，那些断裂的肋骨，淤塞的血管，出血的内脏。在现在的她眼中与这些标本柜中的动物脏腑并无太大区别

“伏同学，帮我递下肝小叶模型？”

课代表的呼唤使她从深思中回神。伏雪衣伸手小心的拾起模型，生怕稍不注意就捏碎那塑料薄片。

“啊！疼死我了！”

前排女生的手指被小刀割破，黑红的血液流淌而出。伏雪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玄冥真气在掌心蚀出月牙状血痕，又瞬间修复如初——而同学则还在手忙脚乱的翻找著创可贴，那被圆规扎破的手指，此刻仍在渗著猩红。

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解剖样本，透明化的脏腑在伏雪衣眼中跳动。她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刀刃却避开所有要害——在这具两栖动物的身体里，她看见了与人类相似的残缺。

“你解剖得好像艺术品。”

生物课老师对着完美分离的神经丛赞叹。伏雪衣低头遮掩黯淡无神的眼眸，眼中的星芒再次隐去。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水雾，伏雪衣并指抹开清明。玄冥真气随心意流转，皮下组织逐渐透明化：冰晶重塑的骨骼泛著星芒，她腰腹部分的内脏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真气回路构筑的纯粹能量回廊，血管……不，现在的她也没有这种东西。此刻遍布她全身的是已经彻底融入身体并且化为无形的奇经八脉。

没有血液，只有真气。

她再次轻轻划开小臂，伤口在呼吸间愈合如初。而门外女生依旧在为之前解剖课的伤口涂抹碘伏，那些翻卷的皮肉在星君眼中如同慢动作溃烂。当女孩清理完伤口贴上创可贴的时候，伏雪衣甚至能看见金黄色葡萄球菌在她真皮层筑巢。

「玄阴法体尚未彻底修成。」

「建议停止自残实验以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系统的机械音似乎戴上了几分慎怒。伏雪衣闻言也放下了双手，她思索良久，突然向着系统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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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的寿命是多少年？”

「寿随尔欲，椿龄无尽。」

“我现在的这副皮囊还有意义么？”

「皮囊骨相，任尔所欢。」

“那我现在还算是人么？”

「此世标准，是仙非人。」

伏雪衣闻言失声笑了笑：“直接一步到位么？看来我以后要面对的麻烦不小啊。不过你既然说是按照此世标准，那在你来的地方，仙的标准是怎么样的？”

系统并未对伏雪衣的这一句话进行回应。伏雪衣也并未再进行追问。

午夜的道藏阁比往日更冷。伏雪衣展开《玄冥真经》进行修行，但是在闭眼之时，耳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呢喃般的问询。

“见众生如刍狗否？”

她猛地睁眼，挥手想要驱散不知从何而来的幻象，腿上《玄冥真经》却自动翻到“玄冥掌雪，群物严节。”的章节。

阁顶浑天星图降下虚影，向伏雪衣演示著凡人百年寿元在星轨间的短暂火花。她想起上周陪秦小满体检时，CT机上闪烁的幽蓝光影——那些被现代医学奉为圭臬的影像，在她眼中也不过是管中窥豹的残缺图谱。

「建议保持社交距离」

系统弹出危险提示，将秦小满的笑脸封入“危险名单”。伏雪衣并指划破虚空，取出那本夹着二人合照的物理笔记，照片边缘正在玄冥寒气中卷曲焦黑。当秦小满酒窝的位置即将化为灰烬时，无尽的霜雪自四肢百骸涌出。

「需斩俗缘，去七情六……」

“我说！停下！”

玄冥真气如潮奔涌，将道藏阁的这一整片地区冻成冰雪洞天。凭空而起的冰风暴不过存在了一息便崩塌溃散。显露出其中人影。

那道人影已非旧识。纯粹寒冰凝聚的法体中星云流转，其中既无脏腑，也无血肉。只有如呼吸般明亮暗淡的紫薇星图。面部五官已消融不见，徒留两道星芒昭示着法眼的存在。法眼深处的星砂连成银河旋臂，构成发丝的冰晶雾气随呼吸生长凋零。

「……」

「《玄冥真经》已大成。」

「法体-玄阴冰寒已彻底修成。」

「请领取下一阶段的根本法。」

伏雪衣并未理会系统的机械音，她并指刺向并不存在心脏的胸口，在剧痛中捕捉到转瞬即逝的凡人心跳，即便这道微弱的凡人心跳随时会被法体吞噬。

“还不是现在……还不是现在……”

按照记忆中的自己变化回原本的人类模样，伏雪衣踉跄著退出道藏阁，蜷缩在自己的沙发上。一旁手机在结冰的衣袋中震动，秦小满的信息随着电量流失渐渐暗淡：【考完期中考试就要家长会了，雪衣苟苟我呀！】。伏雪衣凝视著结霜的屏幕。最终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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