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在精装书封上晕开暖黄光斑，伏雪衣蜷坐在她最喜欢的懒人沙发里，膝盖上的《天体物理学简史》正翻到“低温物质特性”章节。

如今已步入夏季，室外温度达到了三十度，但是伏雪衣不仅没有打开室内空调，还裹着加厚毛毯。手边的热可可表面结著蛛网般的奶皮。钥匙插入锁孔的转动音突然响起，门厅传来行李箱滚轮的闷响与积雪簌簌落地的声音。

“雪衣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开空调？”齂亲秦霜华裹着北欧风麋鹿纹披肩冲进来。父亲伏振国沉默地卸下印着挪威鳕鱼油标志的纸箱，十二盒装保健品堆成小山，在暖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属光泽。

伏雪衣将书签夹进“绝对零度”章节，起身时毛毯滑落，露出毛衣袖口下霜白的腕骨。

“这样能省点电。”她弯腰整理散落的参考书，刻意避开齂亲伸来的温热掌心。

砂锅鸡汤的雾气在吊灯下氤氲蒸腾，齂亲第三次添汤时突然开口：“周老师说你在校体温只有34度？”瓷勺与碗沿相撞的脆响刺破寂静。父亲推过随身携带的医用体温计，液晶屏蓝光在餐桌投下冷冽的十字阴影。

“学校校医室的设备不怎么靠谱……”伏雪衣舀起半勺汤，白瓷勺沿凝出细噸水珠，“那天刚跑完八?米，可能运动后体温失调。”她垂眸吹散汤面油花，余光瞥见齂亲盯着自己干燥的额角——在炎热的午后依旧无丝毫汗渍。

父亲抽出了北欧一家医院的预约单：“我们在奥斯陆约了一位低温症专家……”

“下周有物理竞赛。”她忽然放下汤勺，金属与瓷器的撞击声惊飞窗台麻雀，“赛后我会去医院。”谎言如鸡汤表面凝结的油膜，完整覆蓋住所有疑点。

月光漫过房间时，伏雪衣正倚在飘窗边复习《战伤急救册》。房门轻响，齂亲抱着驯鹿绒毯悄声走近：“北极圈买的，说是能抗零下五十度……”

“谢谢妈。”伏雪衣接过毯子，指尖擦过齂亲手背。刹那间两道身影同时僵住——那触感像握住了一块冰。

齂亲突然半跪下来，颤抖的手抚上女儿冰凉的脸颊：“你不想说，我们就不问。”她将体温计轻轻塞进伏雪衣掌心，“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但要答应妈妈，每周测三次体温。”

父亲的身影投在门框上，手里攥著撕成碎片的北欧诊所预约单。他嗓音沙哑，“但身体……”未尽之言化作一声叹息，消融在夏日的热流里。

次日，伏雪衣蜷在齂亲腿边翻看竞赛真题。父亲戴着眼镜研究《青少年营养学》，书页间夹满写着“温补”“气血”的便签。驯鹿绒毯滑落时，齂亲的手悬在半空又缓缓收回。

“雪衣，”父亲突翻著书页突然问道，“虽然现在问还早，但你以后想考什么专业？”

“专业……”伏雪衣仰头思考，如今她也不知道她未来的道路会通往何方，但她还是回答了父亲的疑问。“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考天体物理系。”

沉默如蜜糖般在三人间流淌。齂亲织毛衣的银针叮咚坠地，父亲的书页定格在"营养食谱"章节。窗外掠过觅食的麻雀，啄食著昨夜父亲偷偷撒在阳台的小米——她们听出了女儿的言外之意，想要质问却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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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母亲捡起织针，冰蓝色毛线在指间翻飞，“就是听说搞科研容易熬夜……”她突然哽咽，转而专心编织即将成型的围巾。父亲合上书本站起身：“我去买点核桃。”

——————

电子钟显示23:33，伏雪衣房门缝溢出的台灯光终于熄灭。母亲轻手轻脚合上主卧门，父亲正对着手机皱眉，屏幕上满是“异常体温”的搜索记录。

“非要刨根问底吗？”母亲抽走他指间的智能手机，叹了口气。“那孩子再三和我保证身体不会有问题。”

父亲调出手机监控截图，画面里女儿裹着围巾从三十多度的外界回到家中，但是衣服干爽的像是从空调房里刚出来的样子。额间也是不见一滴汗渍。

“但是这终究是病，万一影响到健康，等症状严重了就……”

“雪衣上周的期中考拿了年级第一，?时也是全校第一。”母亲按下锁屏键，“你见过哪个得了高危疾病的孩子能保持这个势头？”黑暗吞没了屏幕里定格的画面，唯有窗外路灯在梳妆镜上投下冷光。

衣柜门吱呀轻响，母亲取出珍藏的相册。十五岁的伏雪衣在毕业照里捧著奖杯，身后黑板写满数学公式。

“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让咱们操过心？”初中毕业手册的老师留言板块上，老师批注著“异常早熟，建议心理关怀”。

父亲摩挲着手中的保温杯保温杯。“但这次太特殊，”他翻开健康手册，“这次毕竟是身体健康的问题，你让我直接无视实在……”

“可这两天她连喷嚏都没打。”母亲抢过话头，“这孩子再三向我保证了没问题，我相信她。”

晨光穿透纱帘时，两人终于达成默契。父亲把健康手册锁进抽屉，母亲将体温记录折成纸飞机投向废纸篓。

伏雪衣的房门依然紧闭，门缝下渗出几缕冷光。父亲驻足片刻，转身将进口保健品倒入绿植盆中。母亲在厨房煎蛋，锅边凝结的水珠映着女儿晨读的身影。

当早餐香气漫过客厅，伏雪衣推门而出。她裹着母亲织的冰蓝围巾，发梢沾著细碎霜花。"早。"她自然地接过温牛奶，杯壁在掌心蒸腾白雾。

父母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餐桌无人提及昨夜的长谈。父亲手机弹出温度警报提示，他默默删除消息，转而给女儿夹了块煎得金黄的太阳蛋。

伏雪衣从后面环住母亲的腰，将脑袋埋入母亲的长发中。晨光微熹时，三人影子在暖黄灯光下融成模糊的一团，如同所有平凡家庭最普通的周末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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