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编外外委(1 / 1)

乾隆三十七年九月,杭州织造局的签押房里飘着龙涎香。刘墨跪在金砖地上,听着太监尖细的宣旨声在梁柱间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松雪斋掌柜林墨,通晓古今,忠君体国,著赐编外外委从九品武官衔,钦此。" 玉如意碰地的脆响惊醒了他的怔忡。刘墨双手接过黄绫圣旨,触碰到明黄色时指尖微颤——这抹颜色曾让无数江南士人妻离子散,此刻却成了他新的枷锁。 "林大人还不谢恩?"周奎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臣谢主隆恩”!刘墨重重叩首,额头抵著冰凉的金砖。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孤山行宫,乾隆皇帝将军机处钥匙放在他掌心时说的话:"朕要你做江南文人的眼睛,也是朕的眼睛。"

宣旨太监将黄马褂披在他肩上:"林大人,皇上在孤山行宫设宴,皇上要召见您呢,您这就随咱家进宫吧。" 刘墨跟着太监登上官轿,轿帘掀起的瞬间,他看到街角茶楼上周奎阴冷的目光。手中捧著的官服突然变得沉重,仿佛压着戴震的血书、陈阁老的药渣,还有小翠绣著"满江红"的帕子。 孤山行宫的飞檐下,乾隆皇帝正在欣赏《快雪时晴帖》。刘墨跪在汉白玉阶上,看到皇帝龙靴的金丝绣纹里嵌著半片玉佩——正是莫罗生母的遗物。 "林爱卿可知,朕为何破格提拔你?"乾隆放下茶盏,杯底与紫檀桌案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刘墨低头盯着地砖缝隙里的蚂蚁:"奴才愚钝,全凭皇上圣裁。" "因为你比戴震聪明。"乾隆突然冷笑,"他想用《明史》批注颠覆朕的江山,而你......"皇帝站起身,龙袍扫过刘墨的头顶,"你让秘密永远沉睡在钱塘江底。" 刘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他知道,此刻殿外埋伏著二十名御前侍卫,只要乾隆一声令下,他就会血溅当场。

"皇上圣明。"刘墨再次叩头,"奴才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乾隆突然大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好个犬马之劳!朕要你去松雪斋书局,将戴震余党一网打尽。" 刘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戴震临终前说的"真正的智慧是让秘密成为平衡的支点",此刻终于明白,乾隆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掌控真相的权力。 "奴才遵旨。"刘墨叩头谢恩,起身时故意踉跄,不太合身的官服擦过皇帝的龙袍。他闻到了龙袍上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刚刚被拖出去一名官员身上留下的。 回到松雪斋时,暮色已笼罩西湖。刘墨看到小翠正在灯下绣《御制诗钞》的封面,针脚细密地绣著"忠君爱国"四字。 "少爷,你回来了!"小翠惊喜地扑过来,却在看到官服时愣住,"这是......" 刘墨摸著胸前的补子,九品海马纹在烛火下泛著冷光:"皇上恩赐的。" 小翠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朵朵红梅。刘墨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苏州织造局的镣铐,脚踝处还有鞭痕。 "他们是不是又为难你了?"刘墨握紧她的手。 小翠摇头:"周奎说,只要我绣够百幅万寿图,就放我自由。" 刘墨望着她红肿的眼睛,突然明白乾隆为何恩赐官职——他要让自己亲手摧毁松雪斋,摧毁这个承载着前明记忆的书局。

"小翠,我们离开杭州吧。"刘墨将火枪塞进她手中,"去海宁找陈阁老。" 小翠却将枪推回:"少爷,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不能再做这些事了。" 刘墨望着她腰间的镣铐,突然想起戴震说过的"真正的危险是让秘密永远沉睡"。他解下官服,铺在绣绷上:"你看这补子,海马虽小,却能遨游沧海。" 次日清晨,刘墨身着官服来到织造局。周奎阴阳怪气地拱手:"林大人高升,可喜可贺啊!" 刘墨看到他腰间挂著戴震的火枪,枪管上的"松雪斋"三字已被磨去。突然明白,乾隆早已将戴震案定性为普通文字狱,严禁牵连皇室。 "周大人,皇上命我彻查松雪斋。"刘墨出示军机处令牌,"请打开库房。

novel九一。com " 周奎脸色微变:"林大人可知,库房里存放的都是江南士子的......" "本官只知道执行圣谕。"刘墨打断他,"周大人若要抗旨,本官这就上奏皇上。" 周奎狠狠地打开库门。刘墨看到满屋子的《明史》丳本,每本都盖著"逆书"的朱印。他随手翻开一本,发现批注处都被挖去,书页上留着铜钱大小的窟窿。 "这些书要全部焚毁。"周奎递来火把。 刘墨望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戴震说过的"真正的历史藏在百姓的口耳相传中"。他将火把扔进装着《御制诗集》的木箱,看着书页在火中卷曲。 "林大人这是何意?"周奎惊呼。

刘墨指著燃烧的诗集:"皇上御笔在此,本官要烧尽所有逆书。" 当最后一本《明史》化为灰烬时,刘墨看到周奎袖中露出的半截血玉——正是钱师爷的遗物。他突然明白,戴震用二十年时间布下的局,最终还是落在了乾隆手里。 "周大人,本官要回松雪斋。"刘墨整了整顶戴,"皇上等著看查丳结果。" 回到书局,刘墨看到小翠正在烧《满江红》的绣稿。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戴震说过的"真正的智慧是让秘密成为平衡的支点"。 "小翠,把这个藏起来。"刘墨将军机处令牌塞进她手中,"明天去灵隐寺找若雪姑娘。" 小翠颤抖著接过令牌:"少爷,你要干什么?" 刘墨取出人皮《明史》,刘墨将人皮《明史》投入火盆,看着那些浸透著戴震心血的文字化为灰烬。 "林大人,皇上召见!"宣旨太监突然闯进来。 刘墨跟着太监来到孤山行宫,看到乾隆正在欣赏《山居图》。画中渔父的蓑衣让他想起戴震最后的模样。 "林爱卿,松雪斋的逆书都烧了?"乾隆头也不回地问。 刘墨跪在汉白玉阶上:"回皇上,都烧了。" "很好。"乾隆转身,龙袍扫过刘墨的头顶,"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耳目。" 刘墨叩头谢恩。 "退下吧。"乾隆挥了挥手。 刘墨走出宫门,看到周奎正在宫墙外冷笑。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将永远活在乾隆的监视下。

三日后,松雪斋书局重新开张。刘墨坐在柜台后,看着新到的《御制诗钞》,突然发现每首诗旁都多了批注:"此诗暗合建文帝《逊国出亡诗》"、"此处用典实为反讽"。他抬头望向宝石山,仿佛看到戴震站在晨光中,轻轻点头。乾隆十年十月,杭州城下起了小雨。刘墨站在清波门城楼,望着护城河上的绿营兵的巡逻船。他摸了摸怀中的血玉,突然发现玉珏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壬午年秋,钱氏女诞龙子于海宁。"细微的雨水落在官服的海马补子上,刘墨突然明白戴震的真正用意 —— 他用二十年时间,将乾隆身世的秘密藏在文字游戏中,而自己此刻,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林大人,该回衙门了。" 周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墨转身,看到粘杆处的佩刀在雨中泛著冷光。他整了整顶戴,跟着周奎走进风雨中。西湖的水依然在月光下静静流淌,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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