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莫罗轻手轻脚地从初雪房中出来，回头望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初雪，轻轻带上门。院中，小莲已经忙碌起来，灶台上的铁锅里咕嘟咕嘟煮著粥，蒸笼里冒着热气，飘出阵阵米香。

莫罗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小莲麻利地切著咸菜，动作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不禁心中感慨——这小丫头确实勤快，自己带她出府，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少爷，您醒了？"小莲抬头看见莫罗，连忙擦了擦手，"早饭马上就好，您稍等。"

莫罗摆摆手："不必忙我的，待会儿跟大家说一声，我出门办事。"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王爷派来的那几位护卫，吃饭时记得叫上他们，别怠慢了。"

小莲点头应下："少爷放心，奴婢记着了。"

莫罗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大步走向马厩，牵出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直奔吏部而去。

莫罗今日换了一身靛青色锦袍，腰间悬著玉佩，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而非四品武官，他知道今日若穿着官服去吏部有心之人看到了还不得在背后怎么传呢，所以今日虽然要去火器营却也不穿官服。

莫罗骑马来到吏部衙门附近，将马拴在一棵老槐树下，拍了拍马脖子，低声道："在这等著。"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正要往吏部大门走去，忽见一人从衙门内走出，步履沉重，脸色阴沉——正是唐瑞。

唐瑞低头走着，心中郁结难解。他刚办完交接手续，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手握实权的吏部员外郎，而是要去太仆寺养马了。想到自己多年兢兢业业，却因得罪上司被贬，不禁苦笑摇头。

正自怨自艾间，忽听有人唤他："唐兄！"

抬头一看，竟是莫罗。

唐瑞怔了怔，心中?感交集——这个年轻人，当初初入京城时还是个找不到衙门的銮仪卫，如今却已官居四品，前途无量。而自己呢？半生谨慎，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莫兄？"

莫罗见他神色不对，又看了看天色："按理说此时唐兄应该在衙门里办差啊？唐兄怎么出来了？可是要外出公干？"

唐瑞苦笑一声："莫兄说笑了，我今日是来交接的，已经不在吏部当差了。"

莫罗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只道："既如此，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茶楼一叙？"

唐瑞正愁无处排解心中郁结，便点头答应

两人来到吏部衙门外街的一家茶楼，要了间雅座。小二上了壶龙井，莫罗亲自给唐瑞斟茶："唐兄，究竟发生了何事？莫非是高升了？

唐瑞摇头，自嘲道："高升？我现在是太仆寺员外郎了。"

莫罗手中茶壶一顿。

太仆寺员外郎——虽然和吏部员外郎?是从五品，但一个管马政，一个管官员考课，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压下心中震惊，轻声问道："为何突然调任？"

唐瑞叹了口气，将茶一饮而尽："莫兄，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我唐瑞入朝为官，自问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亏心事。可如今……"他苦笑，"却因太过正直，得罪了人。"

莫罗皱眉："唐兄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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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放下茶杯，低声道："前阵子因为宁波府的一个通判升任海宁知州的事，我和吏部左侍郎吵了一架。"

莫罗眼皮一跳——宁波府通判？白敬显？初雪的父亲？

唐瑞继续道："这宁波府通判在吏部考评中素来平平，此番突然晋升，明显不合规矩。我据理力争，左侍郎却说我'不识大体'……"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被发配去养马了！"

莫罗沉默片刻，缓缓道："唐兄，官场之上，有时候刚直易折……"

唐瑞冷笑："是啊，我算是明白了。那些会钻营、会巴结的，一个个平步青云；像我这样死脑筋的，活该去喂马！"

莫罗给他续了杯茶，安慰道："唐兄是块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唐瑞摆摆手："莫兄说笑了，莫兄才是真金，年纪轻轻就已官居四品，前途无量啊。"

两人又寒暄几句，唐瑞忽然问道："莫兄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莫罗原本想托唐瑞安排王绍虎之子进衙门当差，但如今唐瑞自身难保，都给人弄去养马了他怎么好意思再说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好支吾道："没事，没事，原本是想找唐兄抽时间一起喝喝酒。"

唐瑞失笑："莫兄，你我相识一场，我唐某早已将莫兄视为知己，现如今何必见外？若有事，但说无妨。"

莫罗见他诚恳，便不再隐瞒，将王绍虎之子想找份衙门里当差的事说了出来。

唐瑞沉吟片刻："若是以前，就是弄进顺天府衙门都不难。但现在我……"他叹了口气，"不过，我虽调任太仆寺，单在太仆寺安排个差事应该还是可以的。若你那友人之子不嫌弃这等养马之事，两日后可让他来太仆寺寻我。"

莫罗大喜："不嫌弃！能有个差事已是万幸，多谢唐兄相助！"

两人又家长里短的聊了些近况，唐瑞便起身告辞："莫兄，我还要去太仆寺报到，先行一步。"

茶盏渐凉，唐瑞起身整了整衣袍，神色已比方才轻松许多。他拍了拍莫罗的肩膀："莫兄，听说你要去金川？"

莫罗点头："嗯，最多十日就要启?。"

唐瑞眉头微蹙，压低声音道："金川地势险恶，土司又素来彪悍。你此番出征，务必万事小心。"

莫罗心头一暖，郑重抱拳："多谢唐兄挂念。"他顿了顿，又笑道，"唐兄也不必为调任之事忧虑。以你的才干，皇上迟早会发现的。"

"但愿如此吧。"唐瑞望着窗外飘落的槐花，自嘲一笑，"倒是你，如今圣眷正隆，此次入川若立下?劳......"话到此处突然收住，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莫罗的胳膊。

两人相视一笑，莫罗会意道："借唐兄吉言。"

下楼结账时，掌柜的见莫罗气度不凡，特意多包了包新茶相赠。唐瑞见状调侃："看来我这太仆寺马官，往后还得仰仗莫大人照拂了。"

"唐兄说笑了。"莫罗将茶包塞进他手中，"改日得空，再来讨教养马之道。"

哈哈，好好好，那我就在京城的马厩等着莫兄了。说罢，唐瑞便转身离去。

莫罗大笑着拱手应下。待唐瑞背影消失在街角，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下巴——方才唐瑞那句"圣眷正隆"，听着竟有几分警醒之意，不过谁又能保证盛宠不衰呢？管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来到自己拴马的地方，莫罗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朝着火器营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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