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城主起初不信,但方才,桑若离开时,细白的手垂落在侧,上面被木炭沾上的黑色污痕眼熟到他心头狂跳。
他看了一眼堂溪元朗,父子之间只需一个眼神,堂溪元朗便带着人换了目的地,去往那间放着墨玄使用过的回天枝的屋子。
可这一切能告诉墨玄吗?显然不能。
堂溪城主颤巍巍地开口:“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想通过回天枝,一窥帝君过往。”
墨玄抬眸扫他一眼,陡然轻笑出声:“你那时便知晓我会做帝君?看来堂溪族长擅算一事果真属实。”
“那再说说,你都算出了什么?”他身子向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姿态较方才更为悠闲,可眼眸更冷了几分:“诚实一点,我没那么多时间,也没什么耐心听你说谎。”
堂溪城主身子如筛糠般颤抖,他没料到墨玄竟如此敏锐,只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便想到这些。
这般天资,怪不得他灭世之时,轻轻松松便攻破各大宗门的防御阵法。
但灭世之卦绝不能告诉墨玄,万一墨玄此时并无这种想法,却因卦象起了灭世的念头,该如何是好。
卜卦之人只可顺应天命,不可逆天而行,否则他当初算出墨玄会毁灭北渊时,大可杀了墨玄。
他做实验,也只是为了寻找到救世者,将她保护起来而已。
堂溪城主想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道:“我在卦中,看到帝君同桑姑娘恩爱异常,还……还为了桑姑娘,大行善举,实在诡异,所以才想瞧瞧,帝君是否早在幼时便认识桑姑娘。”
堂溪城主说完这番话,冷汗已经将后背打湿,他说的是实话,却也有假话,不知道墨玄会信多少。
墨玄神色温润,抚摸着手心黑炭,笑意缱绻:“她果真同我恩爱异常?”
堂溪城主微怔,下意识点头:“千真万确。”若那卦象中的女子当真是桑若的话。
墨玄心情大好,笑声止不住的从喉咙中滚出,他收了神识,眼眸荡漾著期待,嗓音愉悦:“看在这句真话的份上,后面那些假话便不同你计较了。”
他饮尽杯中酒,舔了舔牙尖,笑道:“快满月了,告辞。”
脚步声离去许久,堂溪城主才敢抬头,脸色苍白,长舒一口气,唤道:“传信与所有堂溪氏人,让他们将手上所有保命法器都送至族内,务必要快!”
必须要在桑若离开堂溪城之前,将这些法器塞给她!
桑若和堂溪元朗出了门,中间经过一处院落,夜凉如水,一片树叶被风吹落,打在桑若额头,她拢了拢衣衫,下意识抬头看。
天被墨一般的黑浸染,繁星点点,一朵乌云将月亮遮的严严实实,只云层边缘隐约透出些暖釉般的光晕。
桑若收回视线,跟着堂溪元朗转了个弯,进了一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书房。
待桑若进门后,堂溪元朗便要关门,手才碰到门框,桑若倒退一步,挡住他关门的动作,满脸狐疑地盯着他:“拿东西就拿东西,有必要关门吗?”
堂溪元朗早知道她这人警惕心重,是以有些无奈的解释:“桑姑娘,回天枝极其珍贵,整个堂溪城就剩了这么一根,自然要重视些,是以保存的地方也比较隐蔽,不方便?外人看到。”
桑若回头看了眼院门口的守卫仆从,视线又在他脸上转了两圈,才重新踏进屋子里,让他顺利关上了门。
堂溪元朗在书架上捣鼓了一会,只听咔哒一声,有厚重的机械推拉声响起,书架朝侧面移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看不见尽头的地洞。
桑若看见地洞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可多看几眼后,她便不退了。
地洞幽深昏暗,什么也看不见,可桑若心里莫名觉得地洞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进去,且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对她没有危险。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桑若秀眉微蹙,犹豫了几秒,决定赌一把。
她跟着堂溪元朗进了地洞,越往里走,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越深,直到转了不知道几次弯后,堂溪元朗推开了一扇石门。
石门内是处洞穴,洞穴四周的石壁上被凿出数个大小不一的壁龛,里面却都摆着相同的黑木长盒。
盒子里放的便是墨玄当年用过的回天枝,堂溪元朗想着随便挑一个盒子拿给桑若,再骗她拿起里面的回天枝,看看她能否净化回天枝,是不是卦象中的救世者。
若桑若是,且质疑他为何要拿一个用过的回天枝给她,他便借口自己记错了。
若不是……
堂溪元朗看了眼桑若,又快速移开视线,眸底情绪复杂。
若桑若不是救世者,无法净化回天枝,那她就会被负能冲击,陷入萎靡不振的绝望情绪中。
为了一个卦象,要让桑若这样冒险,堂溪元朗有些不忍心,可父亲说得对,这不是他们堂溪氏一族的命运,而是整个北渊的命运,为此,即使要他牺牲自己,他也不会犹豫分毫。
堂溪元朗做好心理建设,抬起眼眸,正要选择一个盒子,却看到桑若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石壁前,手中已然拿着一个黑木长盒。
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虽只有短短半日的相处,但他已经知道桑若性子有多谨慎,那她拿起盒子的理由就不得不让人深思,她是否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在警告他们别乱来?
堂溪元朗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思考着对策,桑若却已经遵循内心的想法,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根颜色奇怪的树枝,通体黝黑,看模样,比她送无名的那根直溜棍子还要丑。
但她却觉得这根树枝莫名亲切,亲切到,仿佛它原本是属于她的。
她还觉得它的颜色不该是黑色。
鬼使神差的,桑若伸出手,拿起了奇怪的黑色树枝。
旁边的堂溪元朗微愣,到底是没忍住,提醒道:“桑姑娘别乱动,那是墨玄用过的回天枝——”
但还是迟了。
在桑若拿起树枝的一瞬间,枝条上的黑色仿佛活了,如潮水一般褪去,流进桑若掌心,窜进了她的灵脉之中。
枝条眨眼间绿意盎然,枝叶延伸,桑若却身子一软,彻底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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