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的前提是漂亮吗？秦满不知道，但她觉得，不够漂亮还被接近的是利用。

人的生活是不是总是这么无聊？一旦工作稳定，就会有人push你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外，领导同事竟然也如此积极。

此时坐在秦满对面的男士，是办公室朱主任介绍的：独生子、家庭资产过亿、公务员、不抽烟不喝酒，但是大秦满六岁、矮秦满六厘米、大方脸。

男人坐姿端正，略显紧张，每次开口都带着小心翼翼，分别前夸奖秦满很优秀，希望有机会进一步接触，并且没有急切要个答案，而是让秦满慢慢考虑，不知是不是得了失败的经验，知道大部分女生不假思索的答案都是拒绝。

秦满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平底鞋，明白了主任那句“秦满你就穿平底鞋去吧”的意思，她自己净身高一米七二，那男的最多一六六，怪不得这么好的工作和家境，又不排斥婚姻，年近三十了还是单身，合著指望自己的高个子去改善基因呢。

就是不知道这次被当作人情利用，下次又是什么时候，秦满趴在床上苦恼不已，最后大手一挥，决定斩断烦恼丝，下次直接拒绝。

腰部发力，改趴为躺，脑袋瓜自有一番考量：学校里没有熟人，大不了就拿周自横挡枪，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反正也不算撒谎。

也许是下意识的“利用”，让秦满碰上周自横的时候略显心虚。

“滴～滴～”并不刺耳的喇叭声。

“相亲回来了啊？怎么样啊？”

秦满刚扔完垃圾往回走，循声看过去，周自横坐在车里，把手搭著方向盘，左手撑在收起的车窗上，微侧着头看她。

秦满两手一摊耸著肩膀摇头，然后扭头走向电梯。

周自横停完车后跟上来继续打听：“怎么说？”

秦满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本就是应付一下：“你怎么都知道了？”

周自横意味深长地挑了个眉：“我妈告诉我的啊。”

哦……她妈什么事都告诉周自横的妈妈，闺蜜感情，确实没得说。

周自横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的电话就响了。电梯空间有限，两人并排站着，于是电话一通秦满就听到周自横电话里传来女生的声音：“你走了怎么都不喊我一起？”

几乎同一时刻，秦满抬脚后退了一步，拉远了距离，保全周自横的隐私。她跟周自横不一样，她几乎从不过问周自横的私生活，因为总有各种八卦经由发小们传到她的耳朵里，包括不限于“周自横又谈了”、“又是身材脸蛋一级棒的美女啊”、“他到底哪儿认识这么多美女啊？”、“周自横审美太绝了，和我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谈得到我谈不到呜呜呜”……

电梯很快到了秦满家所在的楼层，她眼神示意周自横后就出了电梯，周自横冲她点头，开门时电梯门正完全合上，人和说话声一起消失在秦满的世界里，但那句“喊你干嘛？我回家”留了下来。

周一是秦满的早读，她在一所中专当语文老师，压力不大，教学挺自由，所以她经常给孩子们弄点儿独特的活动。台下学生们在读书，她就整理一下下午影视鉴赏的影片资料，思索著选哪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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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专的学生，年龄段与高中重合，但校园氛围又与大学相近，除文化课外还有一定的专业课，对此，秦满倾向于把他们当作是有独立思想的青年，并不避讳一些人生命题。

下午的最后一堂语文课，秦满拿着本课外书走进班级，他们班的同学都挺乖的，顶撞老师的事很少见，一个个都静静等着她说话。

秦满很欣慰，微笑看着他们，语气也是再温柔不过：“这么乖的吗？”

前排一个女生应答：“对呀对呀，所以这堂特殊的语文课到底干什么呀？”

“看电影。”秦满不吊胃口，直接解开大家的疑惑，“电影的要素有很多，其中与我们文学相关的是剧本。欧洲中世纪许多文学家也会写剧本，而在当代，文学的影视化也是一个浪潮。”

秦满发现，学生们挺喜欢听这种形式的知识的，课本上的背诵默写容易引发枯燥，但知识本身还是极具吸引力的，她希望她作为教授者不本末倒置，尽量延长对知识的感受过程，而非要求记住知识这一目的，况且她认为，充分感受知识过后，记得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其实，文学最大的魅力在于塿情：也许是与身处同一?会环境的当代作者产生塿鸣；也许是跨越?年历史与先人对话；又或者是与同看这本书的朋友抒发相似的感情……塿情在我看来，是非常美好的情绪体验，它某种意义上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让我们战胜孤独获得认同。”

“老师，为什么它能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最后一排的调皮王难得发一次言。

“因为情感不同于事实。比如什么是事实呢？我今天给我们班同学看了部电影，这就是事实。只有这件事的亲身经历者才有可能理解我们此刻的激动，对吧？换成别的班的同学，他能懂吗？不能。这是空间限制。十年后的你们，有些人记得这堂课，有些人记忆不深了，这是时间限制。而什么是情感呢？比如开心这个情感，你跟隔壁班同学说你很开心，那位同学会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开心情绪，就能塿情你的。好多年后你想起开心这个词，也会有很多对应的事情来帮你重温开心的情绪。这样不就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吗？”秦满耐心解答，“当然，老师只是大概举个例子，可能不够严谨，大概意思我讲清楚了吗？”

提问的男生点头如捣蒜，秦满笑了笑，宣布：“今天我们看《怦然心动》。”

班里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只有部分人窃窃私语。

秦满假装清了清嗓子，轻描淡写丢下一个炸弹：“讲爱情哦～”

果不其然，班里爆发出异口同声的一声“哦～”。

秦满打开影片后就搬离了讲台，拿着凳子坐到了教室后面去。

此时，教室里关了灯，夕阳正西下，橙黄的余辉照进教室，夏日的晚风吹动着窗帘，几十颗脑袋朝向一处，实在是美好又治愈。

她忽然想起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如今，她看着这群正年轻的孩子们，青春的气息是她眼里的美景。

不一会儿，余光瞥到一颗方向不一样的脑袋，待看清才明了，原来这里也有一次怦然心动。数学课代表正满眼星星地注视着她的语文课代表呢，语文课代表倒是一点也没发现，仍旧在看电影，秦满偷偷咧嘴笑，只觉得可爱，少年人的喜欢啊，藏都藏不住。

转瞬又想起她自己的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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