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不长，播放完毕后，秦满扭头看向副驾上的人，他也正看着她。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冲突时直视对方的眼睛，她确实难以承受周自横的一点负面情绪，她会内耗很久，但这次她不想管这么多，她也很委屈，她也有愤怒。
“所以你觉得我没有被告知的权利吗？”周自横目光如炬，“秦满，那也是我的孩子。”
“我从来没想过瞒着你。”秦满皱着眉。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今天，下班后，家里。”秦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周自横沉默不语。
秦满见状开启反问模式：“你问完了吗？可以到我了吗？”
“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装睡装了一路，到家后蓝牙一连，几个意思？兴师问罪吗？”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对生孩子的态度？还是说虽然我不愿意，但意外来了我就必须妥协？被推进手术室的是我，承担风险的是我，到头来你觉得我对不起你？”秦满嫌安全带碍事，搭扣一解，抓着带子往后一甩。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自横被说懵了，只是一味地否认。
“那你什么意思？”秦满穷追不舍。
周自横又沉默。
秦满不想惯着了，开门就下车，一把甩上车门。又绕到副驾打开车门：“你走不走？不走我立马回家收拾行李。”
电梯上两人一路无话，进了家门，秦满拉着人往沙发上一坐。
“秦满，你还喜欢我吗？”周自横另起了一个话题。
提到喜欢，秦满刚刚积攒的热血劲儿被兜头浇凉，这是个她不敢轻易讨论的话题，一旦聊崩，她的暗恋就要走向灭亡了。
“你需要的婚姻是建立在相互喜欢的基础上吗？”秦满仿佛泄了气一般，再也没了直视周自横的勇气，但她不得不面对残局，推开她徘徊了很久的大门。
“最好是的。”周自横坦白。
所以是我的喜欢在为这段婚姻续命吗？秦满感受到有微弱的电流蔓延到双臂，依旧奇怪，却也依旧熟悉。以往偷偷喜欢周自横的很多个时刻，她都感受过。
深吸一口气，硬著头皮开口：“所以，你是可以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对吧？”蓄满泪水的眼眶瞬间红透。
“是我错了。”那么多年没有产生的爱情，怎么可能结个婚就有了呢？秦满张著嘴停顿了许久，叹息道，“走错路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自横的脑子、心，全乱了，只听到秦满说她错了。
秦满有点待不下去了，濒临崩溃的情绪支撑着她踉跄起身，却被人一把抓住：“说清楚，不准走。”
那一刻，秦满失控了，胡言乱语自嘲道：“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蠢事，哭了那么多回，你竟然问我还喜不喜欢你。哈哈，所以什么是喜欢呢？还需要我做什么呢？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你喜欢我？真的？”周自横惊讶之余欣喜不已。
秦满瞄了一眼，不屑道：“有什么好开心的！您还缺人喜欢吗周少爷？”
见他不说话，不参与这场争论，秦满气极了，满头怒火呼啸而来：“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收集他人爱慕的怪癖，难道平日里还要与狐朋狗友比拼一番谁的爱慕者更多更长情吗？那试问我这种蠢人是否能助你拔得头筹啊？周自横，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周自横看着被甩开的手慌了，连连解释：“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也喜欢你啊秦满，我只是担心你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是什么，误以为爱我。”
秦满攻击力拉满：“你懂？你懂你不告诉我你前女友送过盲盒给你，你懂你因为吃醋理都不理我。你对我和对你的前女友们有什么区别吗？你知道你自己要什么吗你就结婚？”
……
其实，秦满出了门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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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他根本没有那么不堪，我只是怪他不爱我。”秦满懊悔地趴在姜黎家的地毯上，泪眼婆娑。
姜黎作为好朋友，看过许多秦满的痛苦时刻，她心疼，但她不敢轻易劝朋友放弃。大道理谁都懂，但很少有人能做到那样清醒且无情。她也深知，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她没有魔法让周自横成为秦满理想中的样子，也没有月老的红线助闺蜜达成愿望。甚至可怕的是，她只能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在秦满痛哭流涕时为她拭去泪水，在她哭到气急时顺顺她的背，最后为失去力气的她冰敷眼睛。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姜黎递上蜂蜜水，语气轻柔地问。
是啊，怎么办呢？
秦满喝完水后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没有感情经历的人来说，这太复杂了。
“姜黎，我感觉我死机了。”秦满一骨碌爬起来，“我的理性和感性在打架。”
姜黎并没接话，而是等秦满继续说。
“我一遇到问题，就开始怀疑定义。”秦满随手拿起桌上姜黎的抓夹胡乱盘完头发便开始剖析自己，“比如现在，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是爱情？”
“我爱周自横，但他不爱我，如果我放弃了，那还叫爱情吗？”
“如果他爱我和爱别人一样，叫爱情吗？”
“一个人他愿意跟你结婚，就一定代表他爱你吗？”
千头万绪，没有定论。我们都是当局者，当局者迷，无法领悟爱情的真谛。
“姜黎，我是不是恋爱脑啊？”秦满瘪著嘴，满脸无奈，“都这样了，为什么我还是不想跟他离婚啊？这段婚姻就像一件湿外套，在寒风中，不穿冷，穿上了也冷。”
姜黎默默地抹去秦满的泪水，整理着她稍显杂乱的头发，沉默良久，开口道：“不用想那么多，放不下就拿着，以自己最舒适的方式拿着，然后告诉他你的需求。”
……
周自横坐在沙发上彻夜未眠。一开始是在想，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复盘着他们相处之中的各个雷点。剩下的大半夜，是在想秦满问的，她和前女友们的区别。
那可太多了……
他以前只谈校花，但他从未觉得秦满没她们好看；他不喜欢女朋友黏人，但如果秦满黏他，他甚至有点期待；他讨厌迎合自己的女人，但如果是秦满，他只会心疼；他从不跟非亲非故的异性有什么往来，但他碰到秦满总想逗她几句；跟异性说几句话他就能看出来别人对他有意思，但他之前从未猜出秦满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周自横就到了姜黎家楼下，打电话让姜黎开门收早餐。
姜黎看了看秦满的眼色，开门后让周自横进来，不同于上次的狼狈，这次收拾得很干净，只有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出卖了金玉其外的假象。
秦满发泄完情绪甚至有点想念周自横，她知道，是那句“我也喜欢你”起了作用，抚慰了她的心。
所以当周自横牵起她的手时她并未拒绝，乖乖地就跟着人回家了。
上车后周自横一把将秦满拥入怀中：“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刚做完手术，还惹你生气，对不起，你怪我是应该的。”
周自横是在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时突然想起被他遗忘的最重要的背景的：秦满刚经历了手术。
秦满听到他提起这一茬，委屈感直冲鼻尖，迅速引起鼻酸，眼泪在周自横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流下。
“秦满，你不要担心，你和谁都不一样，任何人和你放在一起，我都选你。在我第一次亲你之前就是这个答案了，请你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可以吗？”周自横低沉的嗓音中透著几分恳切，“如果没有让你感受到我会再明显一点的，你不要跟我离婚。”
周自横的肩膀感受到了潮湿，抚著怀中人脑袋的手往前一挪，摸到一把泪。
秦满下意识地往后退回到副驾，泪却没有停止。周自横看着面前因自己而流泪的女孩儿，心一揪，眼眶瞬间红了。女孩的眼泪一股接着一股，可她的脸却是那么平静，连眉毛都没有皱，眼睛看着别的地方，给人一种她并不伤心的错觉。
周自横想到这里，一滴泪从右眼夺眶而出。秦满就是在此刻向他投来了目光，于是他心疼的神情从此印在脑海。
秦满伸手抹去周自横的眼泪，又向上去抚平他的眉毛。这一举动却好似勾断了周自横的泪腺，他竟然笑着哭起来。
“周自横，你不哭的话，我就继续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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