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拒三次后,徐默思索一阵,还是决定将此事转达给周书记。
毕竟,大领导要有知情权。
办公室里,冷气十足。
周?良面色如常在文件上签字,听完没什么反应。只在临近下午五点时,淡声噷代:“去征询发改委主任的意见,他知道该怎么做。”
徐默心领神会。
毋庸置疑,若真要有人出面,三杯必倒的孟处长,最为合适。
思绪落地,他点头:“好,我抽空去一通电话。”
孟长钧接到出席剪彩仪式的指派任务,已是两天后。点开日历查看具体时间,恰好在下周五。
倒挺会挑人。
发改委干部众多,偏偏选中酒量最差的他。就不怕被人轮番灌醉,稀里糊涂上了贼船?
苦笑。
如果没猜错,归根结底还是上面那位的意思。
主任不过看眼色行事罢了。
启动仪式当晚,作为基层的顾杳,这种热闹场面与她无关,自然是安安稳稳待在家里,认真准备每周五的汇报邮件。
大约八点左右,表姐来电。
听筒时不时响起喇叭声,顾杳敲著键盘问:“你在开车?”
提及此,闻静下意识扫了眼车内镜,看后座男人睡得正熟。
忍不住感叹:“大老板点名要我跟着去饭局,还以为今晚会碰到硬板,结果就这。”
什么意思。
顾杳云里雾里。
紧接着,闻静丢出一颗地雷。
她轻描淡写道:“你们单位的孟处长,在我车上。”
?!
键盘声戛然而止。
屏息两秒,顾杳回过神。
试探问:“孟处长喝多了?”
岂止喝多。
几乎醉得不省人事。
闻静有些担忧,等会儿该如何用她柔弱的肩膀,将人扛回去。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则重要情报,必须提前告知表妹。
“杳杳,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闻静冷不?开口。
模棱两可一句,让顾杳停下手里动作。
表姐说,今晚启动仪式,程二公子携女伴盛装出席,且后者身份不简单。
“度假村项目立项至今,其实进展并不顺利,就在上个礼拜,香港公司临签约前突然变卦,导致项目前期出现极大的资金缺口。
当下,恒远急需唐氏集团雪中送炭,恰逢唐家大小姐近日回国,跟程二公子青梅竹马,又芳心暗许多年,从行业内释放的信息来看,程唐两家或许有联姻打算。”
而今晚,程牧的女伴不是别人,正是家族为他钦定的未婚妻,唐小姐。
到后面,顾杳没怎么听进去。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该来的总会来。
电话挂断,无法再静心工作,起身泡了杯咖啡去阳台。
炎夏夜晚,推开冷气隔断的玻璃门,热浪迎面扑鼻。
顾杳安安静静立在栏杆前,望向漆黑无边的夜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站多久。
直到手机进入一条陌生简讯。
邛海本地号码,信息内容是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对方声称是程牧,想跟她见一面。
本能产生警惕。
顾杳打出几个问号,将手机息屏,便不做理会。
下刻,想法动摇。
既然已到捅破窗户纸的地步,藕断丝连只会伤人害己,不如就去做个了结。
不管结果如何,终要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顾杳是行动派,回房稍作收拾,就下楼打车前往酒店。
二十分钟车程。
抵达目的地,顾杳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越过前台,乘坐电梯直达顶层。
恒远旗下高端酒店。
噷往半年,一直知道程二公子在这里有一间专属套房。
作为女朋友,却是第一次来。
毫无疑问,也是最后一次。
走出电梯,鞋跟没入厚重地毯,纸醉金迷的浓郁气息,令她脚步跟随心跳节奏,悄然间变得凝滞而缓慢。
房门未关。
几步之遥,透过里间昏暗的壁灯光线,看清散落在玄关处的男女贴身衣物。
面红耳赤的**声自门缝传出,一阵接着一阵。
不用看,也知豪华大床上,正翻云覆雨。
顾杳顿感胃部翻涌。
许是临走前那杯咖啡作怪,亦或闻不惯走廊空气中的旖旎香氛味。
所以千方百计让她过来,就是为了给她看这个,故意羞辱,程二公子没了顾杳,自有大把女人主动爬床。
她面无表情拿出手机,录下视频,然后麻木转身,朝电梯方向走。
唇边勾起淡笑。
有嘲讽,更有畅然。
如她所愿,自己终于找到一个‘覆水难收’的理由。
只是不知,两日前还拿着花堵在单位楼下求原谅的程二公子,当天夜里,身边睡的又是谁。
时至今日,才恍悟她那位前男友,演技有多好。
顾杳独自走在大街上,背脊坚硬的像一尊雕塑。
骨子里要强,从不承认当初看错人。但事实残酷,老天毫不留情撕开她掩在聪颖表象下的愚蠢。
追了五年,能代表什么?
呵。
真是鼠目寸光啊,顾杳。
深夜十点,嘉佰道高级住宅区,誉峰会馆内一片静谧沉寂。
二楼书房仍亮着灯。
迟迟等不到汇报邮件,周?良将电话拨给徐默。
小姑娘对待工作严肃认真,即便有事耽误,也会提前告知,今晚一切都太异常。
另一边。
徐默依言打去微信语音,传入耳里的却是音乐嘈杂声。
第一反应,自然是酒吧。
可在他印象中,小顾平时乖巧稳重,不像会有沉迷丰富夜生活的嗜好。
不得不说,徐秘书太小瞧人。
毕竟才二十出头,心情不好喝喝酒,总比躺在床上自怨自艾的强。
更何况,从小姑娘醉醺醺的言语间不难听出。
失恋了。
甚至把他当成前男友,恶狠狠骂了一通。
徐默表示,自己好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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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情况原封不动汇报给大领导,后者听完沉默须臾,让他拨通电话,找技术人员定位顾杳手机。
起初,徐秘书并未察觉到周书记这份超乎寻常的关心。
直至将酒吧位置发过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向来沉着冷静的男人,刚刚某一瞬间,竟泄露出几分罕见的情绪波动。
上任至今,周书记何曾对哪位女下属如此在意过。
简直难以置信。
徐默告诫自己,不能多想。
有时候,直觉会害死人。
周政良拿着车钥匙,开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驶出誉峰。
酒吧位于闹市,但在这个时间点,附近行人无几。
车灯远远照射。
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花台边,脚下躺两个易拉罐,低垂的眸子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定格地面,不知在看什么。
大众徐徐停下,驾驶座车门打开。
夜色笼罩男人高大身躯,迈腿朝花台走去。
酒精麻痹神经,让顾杳对周遭一切事物都降低了敏感度。以至于,当周政良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她尚还感觉自己虚浮缥缈,正沉浸于梦中。
“顾杳。”
周政良温声喊她的名字。
受低沉嗓音蛊惑,小姑娘抬起头。
迷迷糊糊瞅着眼前人,憨憨一笑:“大叔,你长得好帅,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确实醉得不轻。
周政良无奈,结实有力的手臂穿过女孩膝弯,步伐沉稳将人抱上车。
不幸的是,顾杳出门忘带钥匙。
这也是她大半夜跑去酒吧的原因之一。
黑色大众在小区外驻停,周政良侧头看着女孩恬静睡颜,心里柔软一片,不忍去唤醒。
这副模样送去酒店,夜间无人照顾,他不放心。
处心积虑得到的结果,到头来,却要故作君子。
周政良自嘲地抬了下唇角,启动车子,一路朝西城区而去。
临近十一点。
刘姨守在台阶前,目视黑色轿车稳稳驶进院子。见先生抱着一个女人下车,她愣住几秒,连忙走上前。
女孩睡得香甜,绯红小脸紧紧贴在周政良胸前,一点也不怕生。
是顾老师。
作为过来人,刘姨短暂惊讶后,很快便回过神。
大喜。
简直是大喜事。
夫人若知道,肯定得高兴坏了。
紧随其后,刘姨一边进门一边笑着说:“我去厨房熬点醒酒汤,再让人去准备一套换洗衣物。”
回应她的,是男人沉默踏上楼梯的背影。
主卧室,深色大床柔软舒适。
被子带着陌生气息钻入顾杳呼吸,她不安地翻过身,微微蹙眉,模样瞧着极不踏实。
周政良意识到不妥。
次日在领导床上醒来,让她一个姑娘家,该如何自处。
于是,在刘姨一眨不眨的注视中,周书记又重新抱起女孩,轻缓放到隔壁客房。
一举一动,皆是克制与教养。
从未见先生这般小心翼翼。
即使追溯当年那段夭折的婚姻,大抵也是政治筹码多于夫妻之情。
心里有块温柔地,方能算作人。
以前的周政良,活得太无味。所以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会暴露骨子里的劣根性,任由私欲将理智一点点吞没,越陷越深,直至不择手段把人一步步推到自己怀里。
刘姨进周家十年,向来爱屋及乌,把他想的太好。
面对心仪之人,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甘愿默默舍弃和成全。
常人尚且难以做到,何况是位高权重的周政良。
客房里,落地灯光柔和。
床上人浅浅呼吸夹带着酒气,睡得相对安稳。
看时间已不早,周政良驻足片刻,细心替小醉鬼盖好被子。高大阴影覆下时,却见一滴眼泪从女孩眼角滑落,顺着白皙皮肤,慢慢渗进乌黑鬓角。
心口仿佛被烫了一下。
不知是何滋味,陌生而燥郁。
周政良缓缓俯身,用指腹温柔拭去她眼侧泪痕,喉结滚动:“别难过,他配不上你。”
配不上。
更不值得流泪。
至少在他的字典里,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
一夜无梦。
等顾杳于日上三竿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誉峰会馆的客房里,人被吓傻。
昨晚的事,几乎毫无印象。
依稀记得,在酒吧接到表姐的语音通话,说要去接她。
可翻开聊天记录一看,哪有什么表姐,分明只有徐秘书。
闭眼,想死的心都有。
片刻,应该是听到房间响动,刘姨端著早餐上楼。
小姑娘慌不择路,茫然站在地板上,正四处搜寻自己的衣服。
“顾老师放宽心,昨晚是我在照顾你。”
见她明显松口气,刘姨继续道:“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放在隔壁衣帽间里,稍后我帮你去取。”
迟钝两秒,顾杳反应过来。
尴尬得脚趾扣地,赧然跟对方道谢。
“先生临走前交代,让我不要中途叫醒你,若时间太晚,就用完午饭再走。”
顾杳一听连忙拒绝。
语气严肃:“周书记身份特殊,半夜带女下属回私宅,本就不合规矩,为了不引起误会,我不便多留。”
小姑娘有怨气,心里憋著的话不好明讲,便以这种方式,暗示大领导作风不正。
年纪轻轻又初涉职场,难免谨小慎微。
刘姨明白她的顾虑,却认真道:“我跟随先生从京城到邛海,进周家足足十年,可以向顾老师保证,先生品行端正,绝不会行荒唐之事。”
一听这话,顾杳原本压抑的情绪,蓦然平复下来。
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倘若品行不端,将是老百姓的灾难。
他是周书记,理应值得被信任。
说不定昨晚刚好路过,大领导出于人道主义,才好心收留她一晚。
做人,总不能恩将仇报。
理清思路,顾杳自感惭愧,朝刘姨颔首道歉。
后者和蔼笑了笑,打断她。
“顾老师不必客气,有误会解开就好,切勿妄自揣测,以后有任何事,都要积极跟先生沟通,免得生出嫌隙。”
这话听着没毛病。
可,总觉不太对味。
顾杳无暇多想,因为肚子发出抗议声,昭示著刘姨端上来的早餐,正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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