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孩的反应,?牧便知,他赌对了。
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昔日性格倔强,有原则有底线的前女友,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一阵静默中,顾杳将手里的医用耗材放进箱子,直起身与他平视:“现在是救灾关键期,如果你来是为了帮忙,我欢迎。如果是别有用心,请你离开。”
此话犹如凉水浇下。
“别有用心。”?牧喃喃道,眼中闪过诧异,“所以你认为,我是在故意诋毁?他在你心里,已经重要到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无条件袒护?”
周围已有志愿者投来好奇的目光,顾杳耐心濒临告罄,她压低声音:“你到底发什么疯,?二公子,我们早就结束了,你能不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也请放过我,好么。”
已经结束...
放过她。
?牧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又强行平静下来。
他伸手想拉女孩手腕,被对方敏捷地躲开。
“杳杳,你认真听我讲。”?牧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却带着令人不适应的严肃感,“去年度假村项目,原本谈好合作的港商突然撤资,紧接着,父亲又逼我跟唐家联姻,这一切背后,真的只是巧合?其实我们...本可以不用分开。”
顾杳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注视著面前人发红的眼眶和偏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疲惫:“?牧,不要把自己的问题归咎到别人身上,也别拿我当傻子。”
“你不信我?”?牧的声音陡然提高,引来更多目光,“你宁愿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也不信我?我追了你整整五年!五年!算什么?”
顾杳感到烦躁。
她太熟悉这种模式了——?二公子永远是对的,错都在别人。
她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冷静而清晰:“不管有没有外界?扰,你认为,我们会有结果吗。?牧,你不小了,经历过这么多事,难道心智还不够成熟?”
这句话像一把?,直插?牧心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颤抖著却说不出反驳的话。顾杳看到他眸底闪过一丝受伤,随即被愤怒取代。
“呵,成熟?”?牧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顾杳耳畔,让她浑身一僵,“你有没有算过,他年长你多少。”
顾杳猛地后退一步,却被?牧扣住手腕。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收紧,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差了整整一轮,你觉得是真爱?”?牧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眼中闪烁著顾杳从未见过的阴暗,“以前我给足你尊重,舍不得碰你,不代表那个见惯风月的老男人,也会把你当成宝。”
这句话彻底点燃顾杳的怒火。
她用力甩开对方的手,眼中寒光乍现:“滚。”
?牧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随即,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自嘲和冷意:“好,很好。顾杳,我等著看,看你怎么被玩弄于鼓掌。”
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顾杳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心底翻江倒海。
不管旁人说什么。
她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被怀疑,唯独不能是他。
顾杳闭了闭眼。
胸口有些闷堵,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伸手扶住旁边的铁质栏杆,就著台阶缓缓坐下。
片刻,稍有缓解。
侧后方传来一道嗓音。
“顾老师。”安置点负责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打断她思绪,“有家科技公司捐赠的无人机到了,公司老板说跟你是熟人?”
科技公司。
熟人。
一张面孔映入脑中,不会是...
上周突如其来的表白电话还没让她缓过劲,现在居然又在灾区碰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
全都赶到一起?
算了,应付肖屿,总比应付刚刚那个幼稚鬼强。
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跟着负责人向安置点入口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肖屿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深蓝色冲锋衣,正现场跟志愿者示范无人机操作?序。
与?牧的疯癫不同,肖屿周身散发著平稳的气场,让顾杳安心不少。
听到脚步靠近,男人转过身。
几日不见,小姑娘消瘦许多,而且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他皱了皱眉,缓步走过来,却在距离一米处礼貌停下,“你还好吗?看起来很疲惫。”
顾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现在肯定灰头土脸的:“救灾都这样,习惯了。”
然后看向对方手里的无人机。
肖屿解释道:“产品还没上市,目前刚拿下?府牵头的科技创新扶持项目,这次来,算是实地测试。”
顿了顿,他又说:“也想借此机会,顺道过来看看你。”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顾杳注意到男人耳尖微微发红,与平日里运筹帷幄的科技公司CEO形象形成明显反差。
“上次电话里的内容,是我太唐突。”肖屿主动打破沉默,声音诚恳,“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没关系。”顾杳摇摇头,声线温和但坚定:“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肖屿听完失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却很快被理解取代。
“真没机会?”他半开玩笑地问。
“你再问下去...”顾杳音色轻缓,却让语气保持足够的认真,“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没可能,就不要给对方留幻想余地。
话已至此。
肖屿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行。”
他指了指身后的车,“今晚还得赶回邛海,你先忙,注意休息,别太累。”
“嗯。”顾杳点头。
目送肖屿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懂得尊重界限,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其实很轻松。
如果,在遇到周?良之前...
顾杳垂下眸,吸了吸鼻子。
胸口酸胀的难受。
最近是怎么了,似乎,浑身上下哪都不对。
下午,临走前,表姐特意过来陪她一会儿。
两人坐在台阶上,发呆。
闻静杵著下巴,抬头看一眼低空无人机,再将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恒远集团物资车,然后‘啧啧’两声。
引得小姑娘侧头。
“前任,相亲对象,现任追求者,加上你,刚好凑齐一桌麻将。”闻静感叹。
“......”
“我脑子都快炸了,你还嘲笑我。”顾杳幽怨道。
冤枉。
闻静表示:“这哪是嘲笑,分明是羡慕。”
羡慕什么?
“我要有这桃花运,梦里都得笑醒。”
话音刚落,闻静手机进入一条微信。
拿出看一眼,顿住。
缓缓背过身去,打字回复。
??
看她神神秘秘,顾杳好奇伸长脖子。
不经意一瞥。
发信息的人头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正想问是谁,后方传来调研组同事的呼叫,应该有事找她帮忙。
八卦不如工作重要。
顾杳赶紧起身,拍了拍表姐肩膀:“我先去忙,回邛海再联系。”
——诶。
闻静来不及点发送,才转过身,还想说点什么,小姑娘却已经跑远。
震后第三天,夜空难得露出几颗星星。
元通镇终于恢复些许生气,大家也陆陆续续搬回室内,开始正常饮食起居。
宾馆走廊里,周?良正和几名干部低声交谈,他们刚从云阳村回来,身上还带着尘土与疲惫。
“周书记,先去房间吧,让医生给您换药。”徐秘书递过房卡,言语带着关切。
闻言,周?良脚步微顿,目光不自觉飘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两日未见,没接到一通电话。
铁石心肠的东西。
这会儿在忙什么。
察觉到自家书记驻足良久,顺着视线望去,瞬间心领神会。
徐默适时出声:“小顾今日一早给我发信息,问候您的伤势。”
话落。
周?良淡淡扫他一眼。
“你倒挺会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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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迈腿进了房间。
凉风袭过走廊。
徐秘书默默低下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房间内。
刚脱下外套,放在桌面的手机响。
听筒里传来焦急声:“周书记,调研的?事说小顾自打下午进房间就没出来,电话也无人接听,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您看...”
呼吸蓦紧。
剩余内容在忙音里中断。
周政良面容冷峻朝走廊尽头走去,站在门外,连续敲十几下,无人应答。
立刻吩咐徐默,叫来宾馆工作人员开门。
门一开,浴室的水声仍在响着,而小姑娘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心猛地一沉。
周政良大步跨进去,顾不得水渍弄湿裤脚,从置物架上?过浴?裹住女孩身体,将人打横抱起。
怀中人轻得让他心惊,湿发贴在绯红的脸颊上,发梢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掌下的体温处处透著异常。
“叫医生,快!”他声音低沉而急促,将女孩小心放在床上,又迅速拉过被子盖好。
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滚烫的额头,面色凝重。
医生很快赶到。
初步诊断为低血糖引起的晕厥,外加感冒发烧。
“许是这几天劳累过度,又受了凉,饮食也不规律。”
医生一边准备静脉注射一边叮嘱,“保持房间通风,先进行物理降温,不要捂得太严实,不利于散热。”
“烧得厉害,能不能先吃点退烧药?”徐默问。
医生摇头:“循环机能还未恢复,安全起见,不要贸然用药。”
房间有些闷热。
环顾四周,发现未开设窗户。
见男人拧眉,宾馆老板娘连忙解释道:“条件有限,只有您住的那间透气性会好一点。”
当机立断。
换房间。
徐默没来得及反应,已见周政良弯腰将小姑娘连人带被抱了起来,迈腿往外走。
迟钝两秒。
他欲言又止地跟上。
走廊里,怀里人难受地蹙著眉,发烫的脸颊无意识地蹭著周政良的胸膛,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到了房间,周政良轻轻将人放在床上,转头交代:“去找个做事稳妥的女?志过来,帮忙换衣服。”
“好。”徐默马不停蹄下楼。
五分钟左右。
卫生院的李主任匆匆赶来。
周政良无声退出房间,站在门外点了支烟,却一口没吸,只是任它在指间燃烧。
漫长等待中,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抱起女孩时的模样,心里难免生出自责。
低血糖。
四十度高烧。
这几日全副精力投注在云阳村,却忽略了她的身体状况,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周书记。”
李主任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已经按照医生的吩咐,做好散热措施,贴了退热贴,被子也换成薄的。今晚我就留下照顾,有情况再通知您?”
“谢谢,不用麻烦。”
周政良掐灭香烟:“连续照顾伤员好几天,你也很辛苦,下去休息吧。”
大领导体恤。
李主任只觉疲惫的身躯瞬间舒缓了许多。
“周书记客气。”她临走前补充:“有需要随时找我,卫生院全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
男人点头。
重新进入房间,床上人仍旧睡得不够安稳,暖白灯光里,薄被下柔美的曲线轮廓若隐若现。
周政良迈向床边的脚步蓦然顿住,眉心缓缓蹙起。
沉默须臾。
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准备拨通电话。
最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一声未响完,又被他挂断。
驻足片刻,感受到女孩的呼吸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热。
无法,周政良只得转身进浴室。
再出来,手里端了一盆温水,里面浸泡著毛?。
走到床边,周政良微微俯下身,拿起拧干的湿毛?,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女孩手臂纤细白皙,手腕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他用毛?小心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当毛?滑过泛起粉晕的锁骨时,周政良呼吸微微一滞。
“嗯...”顾杳无意识地轻哼一声,睫毛颤动。
周政良立刻停下动作,生怕惊醒她。
直到床上人呼吸恢复平稳,他才继续擦拭,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薄被下起伏的曲线。
心生无奈。
卫生院稳妥的女?志,看来也不够稳妥。
喉骨咽动,周政良撇开视线,将毛?重新泡入水中。
这一夜格外漫长。
周政良记不清换了多少次毛?,大约凌晨两点左右,小姑娘的体温终于降下来。
后半夜。
他气息沉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不自觉地流连于床上人安静的睡颜。
步入仕途以来,难得能像此时这般。
放下公务,什么都不做。
只这样心无旁骛地,专注于一人。
清晨六点,顾杳被难耐的饥饿感反复折磨。
迷迷糊糊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让她逐渐转醒。云里雾里抬起手臂,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顿觉有些不对劲。
往下一瞧,发现自己竟然未著寸缕地躺在被子里!
“醒了?”熟悉的低嗓自门口传来。
顾杳捂著被子惊慌起身,看到周政良提着早餐走进来,脑中轰然炸开。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的房间?
自己为什么没穿衣服?
无数狗血的猜测瞬间涌上心头,尤其想到男人曾经威胁她要‘先礼后兵’...
“你混蛋——”愤怒和羞耻冲昏头脑,她毫不犹豫地扬起手,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毫无防备。
周政良没有避让,硬生生挨下这一耳光。
空气陷入死寂。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打,周政良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提着早餐的手蓦然收紧,随即是压抑的郁火。
但当他看到小姑娘死死拽著被子,双眸通红饱含羞恼的模样,愠怒又化作了然和心疼。
对视几秒,他冷静移开视线。
“这么有力,应该是恢复了。”周政良声音低沉,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沉沉盯着面前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女孩。
顾杳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指腹拂过发麻的掌心,有种闯祸的既视感。
刚才完全是受本能驱使,现在冷静下来,记忆逐渐回笼。
昨晚洗完澡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还以为是地震,结果...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她努力回忆的样子,周政良慢慢走近。
顾杳下意识地往后缩,心跳如擂鼓。他在床边停下,微微俯身,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昨晚晕倒在浴室。”他声音很低,却字字平稳,“高烧四十度,医生说不能吃药,只能物理降温。”
眸色幽邃锁住女孩,周政良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红印,“刚刚感觉如何,要不要再来一巴掌。”
顾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隐隐约约记得,有人一直在用温毛?擦拭她的手臂和脖颈,触感温柔得让她以为是在梦里。
可是。
谁这么缺德。
但凡给她留一件贴身小衣,都不至于如此激动。
“那我的衣服...”她声音细如蚊蚋。
“李主任代劳。”周政良直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她面前,“穿好趁热吃早餐,十五分钟后,我来检查。”
检查,什么?
脑袋挂出一串问号,房门已经关上。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回想刚才一幕,顾杳捂住发烫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行。
先容她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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