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玉望着铜镜里扭曲的自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案头青玉笔洗“砰”地砸向青砖地,碎瓷飞溅如他此刻凌乱的心绪。
“贱人!”
他抓起案上顾辞安画像撕得粉碎,锦缎撕裂的声音像极了容娘被那狐媚子勾走的心。
顺心等人如同惊弓之鸟,齐刷刷跪倒在地。
"主夫息怒......"
殷怀玉忽然冷笑出声:
"都下去!"
尾音带着让人脊背发凉的狠戾。
佝偻的身影从屏风后疾步而出,奶父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下去。
檀木屏风缓缓闭合,隔绝了殿外的月光,室内只剩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扭曲地投射在青砖墙上。
"王卿莫要生气,其实,这也是好事。"
奶父跪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睛里泛著诡异的光。
绣著金线的衣摆如一道利箭扫过案几,残存的茶盏骨碌碌滚落在地,褐色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蛇形。
殷怀玉猛地转身,额前碎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让我欢欢喜喜的等著妻主跟其他人亲亲爱爱的,孕育子嗣?"
话音未落,案头镇纸已被他攥在掌心,指缝间渗出丝丝血痕。
奶父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却沉稳得可怕: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顾氏进府,便是进了王卿的地盘。"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映着跳跃的烛火,
"王卿想要做什么自然都方便的很。"
"而且,顾氏若一直待在外面,难免会让女君心存挂念,可若是进府了......"
殷怀玉突然逼近,绣著暗纹的广袖几乎要扫过奶父的脸。
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一片猩红:
"你是说,略施小计,让妻主跟顾氏感情破裂"
尾音未落,掌心的镇纸已抵在对方喉间。
奶父喉结滚动,却依旧镇定:
"正是。日子久了,女君自会厌烦。"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殷怀玉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顾氏也就不足为惧了。"
“王卿莫要下手除去顾氏!王卿向来聪慧,您自然也该知道,若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离去,那只会成为女君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
殷怀玉瞳孔骤然收缩,杀意如毒蛇般窜上眼底。
镇纸边缘深深陷入奶父脖颈,却在即将见血的瞬间猛然松开。
指甲划过对方苍老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三道白痕:
"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他。"
他后退两步,广袖扫过满地狼藉,
殷怀玉踱步至窗边,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就让那顾辞安看看,谁才是能站在容娘身边的人。
——
书房,鎏金兽首香炉中青烟袅袅,却驱散不了满室的压抑。
novel九一。com
荣容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早已麻木,却仍挺直脊背,声音坚定:
“齂亲,辞安已经怀孕了,女儿想给她个名分。”
“啪!”
茶盏重重砸在檀木案上,滚烫的茶水在暗纹锦缎上洇出深色水渍。
忠勇侯猛地站起身,蟒纹玉带在烛光下泛著冷光:
“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可以把顾辞安养在身边,只是不能留子嗣,你怎么……”
“齂亲,女儿也不知道为何辞安会怀上身孕,女儿明明做好措施了。”
荣容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委屈。
忠勇侯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无奈,她紧闭双眼,似乎不想再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心中不禁冷笑,对于女儿在朝堂上的聪明才智和果敢决策,她一直深感自豪,但在感情问题上,她却如此幼稚和天真。
顾辞安的那点小心思,忠勇侯又怎能看不穿呢?
她一眼就能洞悉对方的真实意图,然而,女儿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完全失去了理智。
“打掉吧,你还会有其他的孩子的。”
忠勇侯的话语冷漠而决绝,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丝毫没有考虑到女儿的感受。
荣容的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著说道:
“齂亲……辞安她怀的是女儿的孩子,女儿不忍心,求齂亲留下他吧。”
忠勇侯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她瞪大了眼睛,呵斥道:
“愚蠢!夫人之仁!你这样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大事?”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威严和愤怒。
就在忠勇侯准备唤人将荣容送去祠堂思过时,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突然传来,打断了她的话语。
殷怀玉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冲荣容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言,而后朝着忠勇侯盈盈一拜:
“齂亲且慢,请听怀玉一言。”
“怀玉,你怎么来了?”
荣容神情担忧,却被殷怀玉一个安抚的眼神止住。
殷怀玉直起身子,目光沉静:
“齂亲,顾氏怀的是妻主子嗣,不能流落在外。只是顾氏是罪人之后,没有资格进入侯府。”
他故意停顿,吊足了众人胃口,
“所以怀玉想着,若顾氏不是顾氏呢?”
忠勇侯目光一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卿的意思是给顾氏换个身份?”
殷怀玉颔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荣容惊喜地看向齂亲,眼中满是期待。
忠勇侯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就按你们说的办吧。不过哪怕顾氏进府了,你也不能忽视王卿。”
她看着殷怀玉,眼神复杂。
这小子倒是聪明,懂得以退为进。
不过一个外室而已,她倒要看看,进了侯府这龙潭虎穴,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