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三次替嫁(1 / 1)

“我?叶玉,是个戏子。”

“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演得一手好戏。”

叶玉站在一处正堂,她身穿灰色葛布短打,裤腿卷起来,露出瘦巴巴的脚踝,踩一双草鞋。

双手交叠在胸前,一条腿笔挺,一条腿斜斜前伸,腰间挂一枚喜鹊叼枝玉佩。

正堂中间,一个圆脸男子与微胖的瓜子脸妇人盘腿跪坐,他们身着锦衣华服。

圆脸男子问:“你怕死吗?”

叶玉笃定道:“不怕。”

瓜子脸妇人想了想,试探问:“那你怕什么?”

“怕穷!”

对面的二者默然片刻。

圆脸男子抿一口茶,低声问:“以前可有干过此类事?”

叶玉点头:“干过两回,非常成功,相信线人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这夫妻俩对视一眼,暗自点头,此人不错。

“灵芝,带她下去调教,半月后送去长安。”

旁边板正站立侍女的福了福身子,迈著碎步上前。

“这位姑娘,请随我来。”

叶玉点点头,转身一同离去。

这是她第三次替嫁了,这乱世中,许多女子非自愿定亲,被迫成婚。

叶玉负责替嫁假死,帮助主顾处理无法退掉的亲事。

这是条财路,她曾替嫁给两名男子,成功在婚后死遁。

第一回,她嫁给个穷秀才,县?酒后被奸人引诱,扬言要将女儿嫁他,文人重诺,毁约有损颜面,门不当户不对,嫁女更辱自家门楣。

花三?两请叶玉挽回颜面,她半年就掉进河里死遁逃走,切割两家姻亲关系。

第二回,她嫁给个纨绔子弟,他捐官做个县?,却不务正业,整日招猫逗狗、眠花宿柳,女方家族煊赫,两家门第悬殊。

花八千两请来叶玉,婚后三月有余,她便假装掉下山崖,尸骨无存,成功助两家断亲。

第三回,便是这次,她要替郡守千金苏芸嫁给残暴冷酷的中郎将:卫云骁。

苏卫两家有不可调和的旧怨,苏郡守仅有一独女,如珠似宝地宠著,生怕嫁进卫家被磋磨得香消玉殒。

这门亲事有陛下证婚无法退掉,碍于卫家效忠宁王,苏家投靠怀王,他们?见不合,一旦结亲更遭怀王猜忌。

苏家左把为难,寻来叶玉替嫁。

此事危险,酬金开到一万两,叶玉才答应下来。

苏家按照千金贵女的标准培养半月,将她塞入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送到长安。

若是能在卫家人手里挺过去,成功死遁,也算她命好。

若挺不过去,也算她替苏芸死一回,苏家会厚葬此女。

长安郊外驿馆。

天还未亮,晨光淡淡,青色苍穹如海波,浮云游动天际。

早鸟已醒,落在树梢啾鸣,来回跳跃。

一扇窗被推开,吱呀一声,雀鸟惊得成群结队掠过青色天空,留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啾啾”声。

女子手如柔荑,因开窗伸出手露出一节细白皓腕。

她刚起,素面未著妆,肌肤红润白皙,吹弹可破。

鹅蛋脸上点缀一双狐狸眼,两排睫毛又长又密,琼鼻挺翘,樱唇粉润,脸颊有一点婴儿肥。

她身着白色中衣,下著布裙,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身子微微向前倾,闻了一口清晨的凉爽空气,举起双臂伸懒腰。

房门打开,一个圆脸侍女捧著铜盆入内,身后跟随两名捧红漆缠枝托盘的侍女,一人捧婚服、一人捧金玉首饰。

圆脸侍女?灵芝,其余二人名?灵画、灵月。

叶玉现在是苏芸小姐,她们是陪嫁,也是监督她尽快完成任务的。

“小姐,该洗漱换婚服了。”

灵芝福了福身子,举止流利,冒着热气的水毫无倾斜。

“好,我这就来。”

叶玉离开窗子,走到梳妆台前任由三人服侍。

她们历经一月有余的奔波,五日前早已抵达长安郊外驿馆,派去腿快的小厮与管事到卫家通禀,只得了个“候着”的回信。

拖了五日,昨晚卫家匆匆派人来告知今日成婚。

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

这让叶玉很是好奇,苏卫两家到底有什么旧怨?值得这般互相为难?

灵芝紧闭双唇,只说自己不知道。

这模样让叶玉怀疑,一万两是不是要少了?

万一两家是什么杀人害命的仇怨,只怕她一进门就血溅当场。

或者是像话本那样被罚去当奴才折磨死,纵然有万两黄金也买不回自己的小命。

一张美若仙娥的脸上俱是愁绪。

叶玉一边让侍女们打扮,一边翻看一本册子,册子记载苏家信息与当地的风土人情。

苏家位于南边的江杭郡,吴侬软语的水乡之地。

苏芸小姐性子活泼伶俐,喜粉色与青色,口味偏甜,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不行。

但一张?嘴走天下,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叶玉虽当了八年戏子,但她读书不行,写字如鸡扒,只会唱曲。

但演戏,她是专业的,这样的娇女形象够她演一段时间了。

她飞快翻看书册,尽快将里面的内容记下来,若不是第一次替嫁的穷秀才教她一些大字,只怕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进卫家前,这本详细记载人物风情的册子必须烧毁,要想往来应付的细节不错漏,全靠她的记性。

日上三竿,叶玉在三位侍女的打扮下穿戴整齐,记好所有信息。

在册子焚烧前,灵芝特意抽问几个问题。

“家主的官职是?”

叶玉托腮思索,圆溜溜的瞳?转动,清脆的嗓音道:“郡守。”

“家主的俸禄是多少?”

叶玉自信说:“两千石!”

“苏芸小姐最喜欢的诗是?”

提起这个,叶玉想了想,不确定道:“每天挠痒痒?”

灵芝露出疑惑的神色,翻开册子瞧一眼,那上面分明写的是《离骚》。

灵芝纠正:“你说错了,是《离骚》。”

“哦~对对对。”

叶玉不识“骚”,但与“瘙”同音,她有自己的理解,疑惑道:“离开瘙痒,不就是每天都要挠痒痒?”

灵芝顿时哑然,她是个戏子,不懂这些情有可原,不如问些她擅长的?

灵芝再问:“小姐最喜欢的戏曲是?”

叶玉笃定道:“鳖王与鸡。”

灵芝翻开册子一瞧,面色僵硬,那是《霸王别姬》!

如果说刚才是偶然,那么她现在确定了,叶玉不识字,还不会戏曲!

灵芝质问道:“你不是个戏子,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吗?”

叶玉翘起兰花指,摆个戏曲动作,自通道:“是啊,我会哭丧、吹哀乐呀~”

她眉梢皱起,圆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动,不解问:“难道这不算吹拉弹唱吗?”

糟糕!灵芝双腿一软。

出发前,他们忘记考校她,如今到长安才发现她是个半吊子。

一切都晚了,灵芝被这一出吓得面露绝望。

叶玉看见她这面色煞白模样,不以为然,她又不是办不好差事,瞧灵芝这怕得哟~

找活计的时候,大家不都是把自己的能耐往厉害吹?

叶玉刚准备开口安抚她,一群兵卒踹开房门,哐当一声!

两扇可怜的房门歪歪扭扭挂在门框,来回晃动,几欲倒塌。

叶玉身子一抖。

灵芝被这一举吓得回过神,厉声呵斥:

“我等是中郎将家眷,尔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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