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王府膳厅。
柳依依用银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百合莲子粥，目光时不时瞟向墙角堆著的五只大麻袋。
那是昨日从种子铺，带回的发芽土豆，粗麻布上还沾著褐色泥渍。
小桃端著新沏的茶进来，见状忍不住嘟囔，王妃这几袋破玩意儿放这儿怪碍眼的，可要让人挪走。
别动柳依依头也不抬，余光瞥见丫鬟们退下，指尖悄然掐了个诀。
刹那间，空荡荡的墙角嘭地多出三只鼓胀的麻袋，布料表面凝著细噸水珠，隐隐透出奇异的草木清香。
小桃瞪大了眼睛，差点把茶盏摔在地上，王妃这、这麻袋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休得声张，柳依依食指抵在唇边，抬眸看向刚跨进门槛的楚玄策。
他身着玄色锦袍，目光在新旧麻袋间来回逡巡，似笑非笑道：爱妃这是何时学的戏法。
王爷就会打趣人，柳依依用帕子抿了抿唇角，不过是昨日清点疏漏，这几袋可要派上大用场。
早饭后，日头已爬过王府飞檐。
柳依依立在角门前，看着侍卫们将八只麻袋搬上马车。
管家挠著后脑勺凑过来，旱烟袋在鞋底磕得邦邦响，王妃，这黑不溜秋的疙瘩看着就晦气。
咱庄子上祖祖辈辈，都没种过这玩意儿，能成吗？
能不能成，种了便知。
柳依依踩着绣鞋上了马车，广袖下的手指微微发烫，但本妃敢保证，这东西能让大伙吃饱饭。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扬起阵阵尘土。
柳依依隔着车帘望着道旁龟裂的田地，枯黄的麦秆在风中东倒西歪，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挖著草根充饥。
小桃攥着衣角，声音发颤：小姐今年的光景实在太惨了……”
巳时，日头把庄子的泥土晒得微微发烫。
柳依依跳下车，裙摆扫过沾满尘土的麻袋，高声喊道：乡亲们都围过来。
今天咱们要种的，可是能亩产千斤的宝贝。
柳依依话音刚落，田间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蝉鸣声刺耳地喧嚣著。
老周头的烟袋锅子当啷坠地，在死寂中惊起一片麻雀。
王婶的围裙角被她绞得发皱，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哎哟我的老天爷！
千斤？
这、这莫不是把地刨出金子来，俺活了六十岁，听都没听过这般稀罕事。
可不是疯话，张二媳妇尖著嗓子嚷起来，怀里的娃吓得哇哇大哭，前年大丰收，咱们庄子最好的水田，稻子也才收三百斤。
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能顶三倍收成，骗鬼去吧！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质疑声混著孩童哭闹，惊得树梢的蝉都噤了声。
王妃可别拿咱们，穷骨头寻开心，佝偻著背的夌老头拄著拐杖颤巍巍挤进来，咱们刨土疙瘩的，就盼著能有口吃的。
您要说这东西能填肚子，大伙咬咬牙信了，可亩产千斤，他摇头叹息，喉结上下滚动，这不是要咱们拿命赌吗。
就是就是，几个汉子粗著嗓子附和，万一种下去全烂了今冬可咋办。
总不能啃西北风！
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有胆小的已经往后缩，生怕被拉去当冤大头。
直到柳依依切开土豆，露出金黄的薯肉，人群才稍稍安静。
张二妮踮着脚凑近，麻花辫扫过旁人肩头，这看着倒是水灵，可真能长出那么多。
她话音未落，老周头看了看土豆，满脸褶子突然绽开，哎哟！
看着就好吃，俺相信王妃。
这一下，议论声又涨了十倍。
真有这么神。
那到底咋种啊！
问题像炸开的豆荚般噼里啪啦砸来。
阿虎挠著后脑勺挤到前排，王妃，您说亩产千斤，总得有个说法吧。
总不能凭空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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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举起带芽眼的薯块，高声道，这土豆生命力强，哪怕石缝里都能扎根。
她指向远处干裂的荒地，瞧见那片盐碱地了吗？
种麦子准死，可种土豆真能成王婶打断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著光，您是说咱们庄子最穷的西坡地也能长出粮食。
不仅能长还能高产，柳依依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人群瞬间屏息。
而且它耐储存，埋在地窖里，能吃上一整年。
这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老天爷保佑！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几个妇人当场红了眼眶，双手合十直念叨。
老周头突然抓起一把泥土，声音发颤，王妃，您说咋种俺第一个试，要是真有千斤他哽咽著说不下去，狠狠抹了把脸。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应，算俺一个俺家三亩旱地也种。
只要能吃饱饭，拼了这条老命，欢呼声惊得远处的牛犊都竖起了耳朵，而柳依依望着眼前激动的人群，知道这场关于温饱的战争，已经赢了第一步。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混著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楚玄策按著腰间佩剑走上前，蟒纹玉带在阳光下泛著冷光，都给本王听好了，王妃说能成，就一定能成，这是要救你们命的金疙瘩。
柳依依笑而不语，利落地扯开麻袋，金灿灿的土豆滚落在竹席上，在日光下泛著诱人光泽。
看好了她抄起象牙柄小刀，咔咔几下将土豆切成带芽眼的小块，这东西?土豆，埋土里就能活。
炒著吃特别清脆，蒸煮煎炸样样行。
这真能吃，张二妮挤在人群里，麻花辫随着动作晃来晃去，咋看着跟芋头似的。
比芋头还好，柳依依掰下一块递给老周头。
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胆大的孩童已经伸手去够竹席上的土豆。
王妃，这到底咋种啊！
对呀，多久能收盐碱地能种不。
七嘴八舌的询问声中，柳依依挽起广袖，都仔细听好了第一步，挖三寸深的沟，撒上一层草木灰，这能防虫又肥土。
第二步，把土豆块芽眼朝上放进沟里，株距要留够半臂宽，太密了长不开。
第三步，盖上土，浇透水。
她蹲下身子，亲自用树枝在地上划出浅沟，就像这样，都看好了。
王妃，这土豆要浇多少水合适啊！
王婶捏着衣角，满脸担忧，咱们这儿干旱，可不敢浪费水。
土豆耐旱，头回浇透后，半月浇一次就行。
柳依依耐心解释，就算十来天不下雨，它也能好好长。
老周头蹲下来，皱着眉头打量切好的土豆块，王妃这切剩下的土豆块，放久了不会烂吗？
问得好，柳依依点头，切块后要在阴凉处晾半个时辰，等切口干了再种，这样就不容易烂了。
第一垄土豆种下时，日头正毒。
柳依依直起腰捶背，忽听身后传来惊呼。
老周头跪坐在刚埋好的土垄旁，双手颤抖著扒开泥土。
烫、烫手！
这才半柱香?夫，土咋热成这样。
楚玄策手按剑柄上前，却见柳依依蹲下身，指尖拂过发烫的泥土轻笑，土豆扎根急，是好事。
她抬眼望向众人，凤目含笑，我说三日破土，敢不敢跟我赌。
输家要帮本妃，晒三个月的谷。
赌就赌，阿虎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俺还不信这黑疙瘩能翻天。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柳依依看着村民们，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悄悄抚过袖中隐秘处，空间里，新一轮种薯已长得尺许高，叶片在灵泉雾气中轻轻摇曳。
这场始于八只麻袋的变革，正如同破土的新芽，在大地上悄然蔓延，而丰收的希望，也在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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