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胜男不自在的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低声道：“当然可以用，我这个手机是大姐给我的。她用了两年，我用了三年，到现在一直都用的好好的。”
这个手机是她身上最贵的东西，也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如果没有这个手机她就不能接收学校发的群消息，如果没有这个手机，高中三年她就上不了直播课和网课。
这个手机比她命还重要。
周正民越听越心酸，如果她直接说她过得很苦，他可能会觉得这孩子矫情是废物。
可当孩子非常懂事，把破手机当宝贝的时候他又觉得非常愧疚和自责，他内心的酸楚一阵阵往上涌。
周正民转过身背对着厉胜男擦拭眼角的湿润，怕被厉胜男看出他的窘迫，他又一边强装镇定，没话找话问：“大姐？是你养父母家的大姐吗？她对你很好吗？”
厉胜男真的不喜欢听养父母三个字，她也不喜欢别人背对着她讲话。她习惯了察言观色，看不到表情会让她无法得知他问问题的意图是什么？
厉胜男皱眉道：“长姐如母，大姐对所有姐妹都一样，这次也是大姐?意，我才能来这里的。”
“你大姐知道？不是让你们保噸的吗？”周正民惊讶转身，说话声音有点大，语调里带着非常明显的愠怒。
呵呵，果然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一定很害怕女儿被抱错的事天下皆知吧？
“我家只有阿爸阿妈大姐三个人知道我的事，其他人都不知道。”厉胜男背着背包站起来，语调平静，和他对视。
周正民害怕厉胜男看到他红了的眼眶，侧过身，严肃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大姐不会告诉别人？她嫁人了吧？她要是告诉她老公怎么办？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谣言满天飞，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能有多严重？又是公司形象受损，股价大跌？
厉胜男紧紧抓住背包带，压着自己的情绪冷冷道：“我大姐离婚了，没老公，只有一个还不会说话的三岁孩子。这下您放心了吗？”
“是以噸成，你能保证她不和别人说吗？”说话间，他烦躁的来回走动。
事关公司的名声，周正民来不及顾及厉胜男的情绪。
“保证？为什么要我来保证？如果当初你们不把我抱错，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周正民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冷意，知道自己说话太冲了，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冷静好好说话。
但是！
他走过来大声道：“谁跟你说孩子是我们抱错的？是你黑心肝的养父母说的吗？呵呵，明明就是他们偷换的，他们竟敢贼喊捉贼，我们换她的孩子？真是可笑！简直倒反天罡！”
他要被气笑了。
厉胜男拉下脸，“我没说是你们刻意换的，是抱错。也不是阿爸阿妈换的！他们不是这样的人，请您不要这么说他们。”
周正民心一惊，瞬间，他抓住她的肩膀，痛心疾首道：“孩子，我才是你的亲爸爸，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洗脑了呀。”
看着厉胜男丝毫没有动摇的眼神，周正民内心复杂且气愤。
苦难滋养出来的亲情最是坚韧。
他现在真切地恨上了那对夫妻。
“您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换的吗？证据在哪里？”厉胜男摊手。
这一刻，厉胜男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无情冷漠的法官大人。
不愧是学法的，总是把证据挂在嘴边。
周正民气愤：“他们是不是以为年代久远就查不到了？哼，我已经派人找当年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了，很快就能查清事情真相，等著吧。到那一天，爸爸一定要让你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是吗？她拭目以待。
厉胜男没力气在和他争辩，她挣脱他的桎梏，一脸疲倦道：“我累了，我想休息。”
她弯下腰，把茶几上的录取通知书装进包里，然后背好背包看着他。
周正民收回手讷讷道：“好好好，你看看爸爸，说的太过激动竟然忘记你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了，房间早就帮你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你妈妈带你去你的房间。”
打开书房的门，穿过走廊，来到大厅中间，厉胜男看到了还在宋华林怀里哭泣的周玉姗。
“Ridiculous，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不公平，Mom，我觉得不公平。”
“姗姗，妈妈知道你是无辜的。不要哭了，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Unbelievable。Mom,I love you!”
有钱人家养大的孩子总是能够勇敢的表达爱意，不像穷人，羞于讲爱。
与此?时，张阿姨戴着粉色塑胶手套，一手拎着黑色垃圾袋，一手拿着空气清新剂，一脸嫌弃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当看到厉胜男的目光她立马做贼心虚的把空气清新剂和垃圾袋背在身后。
此地无银三百两，是深怕她看不出来呀。
是她上完的厕所味道很大吗？嫌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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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烦，真的好烦，她今天真的是厌烦疲倦。这些人为什么不聪明一点呢？好歹背着她一点呀！
周正民咳嗽一声：“老婆，胜男累了，你带她去休息吧。”
宋华林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厉胜男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她们，她心虚地推开周玉姗站了起来。
她拉了一下衣摆，尴尬一笑：“你们聊完了？这么快？怎么不再多聊一会？”
“孩子累了，刚刚才跟你说过，老婆，你怎么耳背了？”
宋华林瞪了一眼周正民，然后又对着厉胜男露出微笑：
“瞧我这精神，我刚刚没听见。累啦？也是，早起赶飞机，又在飞机上吐了一次，肯定是累坏了，胜男，妈妈带你上楼，你的房间在二楼。”
她刚刚完全被厉胜男看她的眼神吓到了，她感觉像是出轨被老公捉奸了一般。
虽然厉胜男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看不到一丝愤怒和悲伤，但她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厉胜男被宋华林拉着带上楼梯，周正民搓了一下手掌，转头看到垂著脑袋的周玉姗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周玉姗的面前，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好孩子，这几天就委屈你了。她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你们要好好相处，爸爸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
“没事的爸爸，我都能理解。毕竟亲生女儿比较重要。只是……我为什么是妹妹？”周玉姗一脸可怜相。
周正民低头看她，语气低沉：“因为她的个子比你高，也比你稳重。好孩子，记住爸爸一句话，有得就有失。”
爸爸的态度变了？他们在书房里到底聊了什么？周玉姗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
宽大的楼梯，铺着纯色地毯。人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厉胜男走上楼梯，一眼就看到墙面上挂著几幅笔法稚嫩的水粉画，右下角署名都是英文字母Susan。
画的内容都是一些水果瓶瓶罐罐的静物，颜色艳丽，结构明暗也不够立体，应该是初学时候的作品。
继续往上走，厉胜男又在墙上看到了一幅全家福。
她脚步一顿，驻足观看。
宋华林疑惑回头，看到她的眼神盯着墙上全家福的时候，她的脑袋警铃大作。
她不是噷代过要把家里的全家福都取下来吗？
为什么墙上还挂著？
“张阿姨，你给我过来一下！”宋华林朝楼下大喊一声，然后一脸歉意地松开厉胜男的手，三两步走到墙边踮着脚把全家福取了下来。
听到呼唤，张阿姨脱下橡胶手套，急匆匆赶上楼梯。
看到宋华林手里的相框，她脸色一白。
坏了，她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更糟糕的是，二楼走廊还挂著一幅两米高的全家福。
“对不起，宋老师，我……”
“别说了，张阿姨，你赶紧把这个拿到仓库。”宋华林使了一个眼神给张阿姨，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厉胜男没有理会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一个人继续往上走。
她迈著沉重的步伐来到二楼楼梯口，忽然冒出一个漂亮小男孩堵在她的面前。
小男孩的个头不高，穿着灰色背带格子短裤，内里是白衬衫，脖子上戴着一个红色蝴蝶结。
他站在楼梯口上方趾高气昂地盯着厉胜男，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厉胜男迈步跨过最后几个台阶，和他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他的个头堪堪到她的腰处。
男孩皱着眉后退两步，仰著脖子看着她的脸歪头道:“啧啧，又一个争夺家产的人来了，看来我的不动产又要少一栋了。”
厉胜男心跳微微漏掉一拍，这个就是她的九岁亲弟弟周玉晨吗？
小鼻噶，看人真准。
厉胜男噗嗤一笑。
周玉晨变了脸色，九岁的孩子藏不住心思，脸上立刻露出恼怒。
“你笑什么？”小男孩一说话就会露出缺失一颗的大门牙。
他单手捂住嘴巴，红著脸瞪她。
说话还漏风的年纪就知道争夺家产了，这孩子还真是可笑。
她扬起右手，挥手，露齿一笑:“憋笑挑战吗？好吧，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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