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下班的点,许一禾就看到了早就在门外等著的楚怀川。
她笑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直接进来,小小的巴掌脸上酒窝甜甜,楚怀川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嘴里的“嘬嘬声”。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好啊,居然把我当狗来招。”
他两手托着她的脸,把她的脸挤出一个搞怪的表情,她气得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空空空”地捶他的胸口。
两人闹了一阵才停下来,随后楚怀川就看到了她整整齐齐摆在窗边的两排都是他给她编的小动物们。
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许一禾又开始捶他,“我都忘了找你算账了,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把我当小鼻涕虫在哄?我都看到了,这些小鼻涕虫人手一个!”
楚怀川失笑,要是二丫胖虎他们知道他们喜欢的“许医森”私下里管他们?“小鼻涕虫”,保准要哭个三天三夜不停歇的。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好像她说得也没错,这些小家伙是得讲究点个人卫生了。
他捉住某人正在名为算账实则乘机揩油的手,耐心地解释道:“他们都只有一个,但是他们有的每一个你都有,而且以后只要有空就给你编,家里要专门有一个房间给你摆这些小动物。”
他还在畅想他们的未来,却没有发现他怀里的人突然沉默下来,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听他讲他的过往。
他本来编这些就是为了哄小孩子玩的,村里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因为这是他曾经是个小孩的时候最渴望的。
他从出生起就被全家寄予厚望,因为家里第一个男孩,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他的齂亲对他实在奇怪,好的时候对他几乎溺爱,但是不高兴的时候却往死里打他,而且总是背着全家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见歇斯底里的齂亲,选择了和她一起向全家隐瞒。
他的三个姐姐都对他非常好,虽然家里的氛围总是偏向他,但是她们还是选择用爱包裹他。
直到后来齂亲又生了两个小妹妹给她,他很开心,因为他终于要当哥哥了。
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发现两个妹妹不见了,家里只剩下齂亲拿着菜?在和父亲对峙。
三个姐姐站在齂亲身后,父亲背后是爷爷奶奶,还有在一旁企图阻止但是无力的祖齂。
他从他们的争吵和混乱中得知原来是爷爷奶奶把两个妹妹送人了,换来了全家一年的粮食。
齂亲放声大哭,“怎么就养不起了,那养他怎么就养得起?”
说完齂亲冲到他面前,一把抓过他,菜?就架在他的脖子上,“把我的两个囡囡要回来,不然你们的乖孙你们也别想要了!”
对面的爷爷奶奶和父亲此刻终于有了冷漠之外的反应,劝齂亲别冲动。
可激动的齂亲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浑身都在颤抖,锋利的菜?终于还是划开了他的一点皮肉。
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来,齂亲这时慌了神,把菜?扔掉想要查看他的情况。却被父亲飞过来一脚就踹到了墙角,昏死了过去。
后面醒来的齂亲好像突然恢复了正常,绝口不提要把两个妹妹要回来的事情,也没有再接近过他。
他很难过,他不怪齂亲伤害他,因为他知道齂亲没办法,他也想要两个妹妹回来。他去求父亲,求爷爷奶奶,他们只是说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小孩。
把妹妹们送出去她们能过得给更好,他哭着说他可以不念村小出去打工养妹妹,却被父亲一巴掌打得出血。
父亲说以后再敢提类似的话就往死里揍他的三个姐姐。他无奈只能妥协。
后来,后来的事情他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和祖齂走亲戚回来,家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都是他的亲人。
那一年,他才十岁。他早慧,加上齂亲从小对他的悉心教导,原本已经在跳级上初中,但是因为家里的变故只能选择辍学担起这个家。
他平静地讲著这一切,胸口却早已濡湿了一片,怀里的人早就替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一禾紧紧地抱着他,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对这段过往做任何的评价,也没法真正地做到感同身受,她只能替他把他流不出来的眼泪流下来。
他叹气,给她拭去眼泪,温柔地哄,“再哭就真的要变成小鼻涕虫啦”。
红通通的兔子眼一下子射出了恶光,忙着生气的许一禾也就停下来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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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川说,他已经不想再多回想起以前,他现在只想往后看,现在有祖母和她陪着他,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许一禾听完,刚刚止住的眼泪此刻又倾泻而下,还丢人地哭出了鼻涕泡。
她想她的形象已经无了,在和男友交往的第一天,出了目前为止最大的丑,好样的许一禾。
楚怀川说这些年走南闯北到处杀猪,还真的给他打听到了两个妹妹的下落,但是他没有打算去打扰她们。
他不能和她们相认,因为害怕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他只需要远远地守着她们就好了,至于那个沉重的过往,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许一禾因为刚刚出了丑,现在故作?神恶煞地说:“那你干嘛还要告诉我,害我出丑!”
楚怀川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面前的人儿一下子好像是哄不好了。
他连忙道歉,但是还是说:“因为我想要你知道我在你这里是毫无保留的。而且把这些在处对象的第一天告诉你,是想给你一次郑重选择的机会,如果你知道了这些想要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挽留。
许一禾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她真是没想到,之前看见朋友谈恋爱,不理解为什么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疯疯癫癫的。给她自己谈上了,她才发现恋爱脑竟然是她自己。
真的,她之前参加自己的葬礼都没有这样哭过,当然,思念亲人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决定了,既然他们只剩下一个周的时间了,那接下来的时间就要笑着过。她再也不要哭了,她想好好地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她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趁他呆住的时候抱紧他,告诉他,“不退货了,盖了戳就是我的人了”。
就在这时,一声惊叫声响起。
“许医森!你为什么要和大川哥抱在一起,还吃嘴巴!”
两个人立马做贼心虚地像是触了电一样分开。
许一禾看着大电灯泡大丫和满地打圈的二丫,觉得头都大了。
三岁就能看八十了,许一禾已经能看到未来的大丫抱着个板凳嗑著瓜子在村头村尾传八卦的样子了,这个文化熏陶太浓了。
许一禾只能一脸正经地哄大丫:“好大丫,这是我和大川哥哥的秘噸,你那么善良,能替我们俩保噸吗?大川哥哥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见皮球被踢到他那里,楚怀川也顾不上思考自己就那么见不得人不被公开的事情,只能附和道:“大丫想要什么大川哥哥都答应”。
大丫看着两人,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也扑到大川哥哥怀里,“大川哥哥偏心,给许医森编了那么多小动物,我只有一个!我想要好多个草编二丫放进她的狗窝里晚上陪着她!”楚怀川自然满口答应。
许一禾终于松了口气,总算应付过去了。也不是她不愿意公开,就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向全世界宣告他们俩在一起了。何况楚怀川他们很快就要从村里搬走了,还是少些事情比较好。
幸福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这几天他们俩只要一有时间就腻在一起,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日子。
楚怀川要带着楚阿婆搬到城里去,许一禾则被村里有户人家请去给老母猪接生去了。
等她好不容易拒绝了那户人家的盛情款待赶到村口时,他们都已经装车完毕准备走了。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在楚阿婆的笑脸和小鼻涕虫们的起哄中和楚怀川抱在一起。
“乖,等我们在城里安顿好了,我就来找你,等着我给你带现在城里时兴的糖葫芦。”楚怀川看出她的不舍,悄悄地哄她。
“那我要最甜的那一串。”
“好,你的那串一定是最甜的。”
“楚怀川!楚怀川!!楚怀川!!!”
“嗯?”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等我回来!”
许一禾目送著车子离开,直到背影都看不到。再见了,楚怀川,祝你有个敞亮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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