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响，陆正屈指弹了弹陶盆边缘，汞液表面泛起细密涟漪。七块磁石在水银中缓慢旋转，靛青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曲延伸。"取?寸铜镜来。"他忽然将铜镜斜置盆沿，月光经镜面折射入汞池，磁石纹路竟在墙上投出汴京城郭的轮廓。

王云青剑鞘轻点投影中永宁坊方位："此处地脉走势与周家旧宅暗渠重叠。"剑尖挑开验尸箱第二层暗格，取出裹在油纸中的青石薄片，"三日前在旧宅地窖发现的磁脉标记石，纹路走向与此处完全吻合。"

夏若雪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靛蓝色血珠坠入汞池。血珠与汞液相触的刹那，竟凝成细小的北斗七星阵列。"磁毒入心脉了！"陆正抄起竹镊夹住她腕间要穴，"取陈年米醋三升，混入雄黄粉隔水蒸煮！"

汴河废弃渡口的木桩在夜风中吱呀作响。陆正将七枚刻着星纹的磁石按北斗方位楔入淤泥，河面突然翻涌起碗口大的气泡。"退后！"王云青拽著夏若雪跃上残破的栈桥。水面漩涡中心缓缓升起铸铁闸门，门板表面的螭吻纹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陆正用猪膀胱手套抚过闸门锈迹："看这蚀痕走向，闸门每七日随潮汐升降一次。"他忽然将硝石粉撒向门缝，青紫色火焰骤然腾起，"硫磺结晶嵌在铰链处，遇硝即燃——二十年前的地室爆炸，正是有人利用潮汐引水触发！"

夏若雪突然跪倒在地，袖中滑出的半截绢帛被磷火映得发亮。陆正就着火光细辨残破字迹："...景祐三年?月廿三，测得地脉磁力异常，疑与客星现世有关..."绢帛边缘的枢密院火漆印已呈焦黑状。

"水下有东西！"王云青剑鞘击碎浮木，暗流中露出刻满星纹的青石。陆正取牛筋绳缚住石块拽上岸，石面凿痕深浅不一的凹槽里填满磁砂："这是调整磁脉的校准石，凿痕间距对应二十四节气的地磁变化。"

军器监库房的桐油灯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陆正用竹?剖开货箱夹层，浸泡过芒硝水的《金刚经》残页簌簌而落。"取火折来。"他将残页置于青砖地面，火焰舔舐纸面时竟析出晶状颗粒，"经浆混入磁粉与硫磺，遇高温则形成导电路径——这是最原始的火药引信！"

王云青剑尖挑起晶粒细观："西域火硝的纯度比军器监库存高三成。"他突然劈开墙角陶瓮，瓮底沉淀的赤色粉末随剑气飞扬，"红柳絮！只有西夏边陲才产此物！"

门外突然传来铁甲摩擦声。陆正抓起磁石按向青石地板，吸附出的铁砂在空中拼出"周"字。"二十年前的把戏还没玩够么？"他冷笑着踢翻货箱，数百枚刻着"景祐官铸"的金锭滚落满地，"用磁砂伪造周家通敌证据，私铸金锭才是你们真正目的！"

枢密院都承旨带兵闯入时，陆正正将蜡封密信浸入醋坛。信纸显形的西夏文与金锭底部的阴刻纹路完全一致："好个一石二鸟之计！诬陷周家通敌时，私吞的军饷都熔成了这些金锭吧？"

夏若雪突然呕出大滩靛蓝毒血，血线顺着地砖缝隙流向签押房西墙。陆正撬开第三块青砖，暗格中整箱磁砂仍在微微震颤。"《天关客星图》缺失的危宿方位！"他抓起磁砂撒向墙面，砂粒沿着肉眼难辨的刻痕汇聚成星图，"当年周大人正是发现磁脉异常，才招来杀身之祸！"

王云青剑劈东墙，夹层中跌出捆扎整齐的文书。陆正展开最上层的河道图，朱砂标注的七个红点恰与七星剑阵方位重合："以汴河为引，借地脉磁力增强火药威力——你们要把整座汴京城变成炼丹炉么？"

夏若雪挣扎着?开衣襟，锁骨处的北斗烙痕已转为紫黑色。陆正取银针刺入她指尖十宣穴，黑血顺着牛筋绳流入水银池："磁毒随血脉逆行，需用七星阵倒转地脉之气！"七枚磁石应声飞向房梁，在榫卯间隙排列成倒悬北斗。

子时的更鼓声被惊雷劈碎。陆正将七星剑插入震颤不已的磁砂箱，剑身纹路与地砖裂痕咬合的刹那，地下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整座签押房的地面开始倾斜，青砖缝隙中渗出刺鼻的硝石气息。

"是未爆的火药窖！"王云青拽著两人跃上房梁。地面青砖接连爆裂，露出下方深达三丈的窖井，结块的火硝在潮气中泛著幽光。陆正甩出牛筋绳缠住窗棂："快走！这些火硝遇磁即燃！"

三人破窗而出的瞬间，赤色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气浪掀翻签押房屋顶时，二十年前未及爆发的轰鸣终于响彻汴京。陆正在半空中扭头回望，冲天的火光里隐约浮现周家旧宅的轮廓，那些深埋地底的磁脉秘密，终于随着爆炸重现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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