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凝在上海的名声，一日响过一日。

城南那处别院的门槛，几乎要被踏平。

每日里上门求医问药的人，从清晨排到日暮，送来的谢礼也堆满偏房。

只是，这名声大了，麻烦事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

有些自诩与霍公馆有些牵?的人，便想借着看病的机会，来与苏晚凝套近乎，话里话外打探霍少帅的喜好和动向。

还有些?行，见她一个年轻女子出尽了风头，便在暗地里使些不入流的小绊子，散布些她药方有误、治坏了人的谣言。

苏晚凝对这些，大多是置之不理。

那些想攀附权贵的人，她三言两语便打发了；至于那些?行的诋毁，她也懒得去辩驳，她的医术，自有那些被她治愈的病人替她证明。

倒是苏家那边，苏正德对这个大女儿的态度，渐渐有些不同。

自打上次苏晚凝代霍靖深送了寿礼，又在公董局那场“医道争锋”中压了洋人西医一头之后。

他没想到，这个自小便不声不响、有些木讷的女儿，竟会有这等本事和魄力。

尤其是霍少帅对她的维护，更是让苏正德不得不重新估量苏晚凝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日，苏正德竟亲自来了城南别院。

苏晚凝将他请到正堂奉了茶。

“晚凝啊，”苏正德呷了口茶，看着女儿这副沉静从容的模样，心里也是?感噷集，“爹爹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你在外面闯出这么大的名声，也算是给咱们苏家争了光。”

“女儿不过是略懂些岐黄之术，侥幸治好了几个人罢了，当不得父亲如此夸赞。”

苏正德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谦虚。说来也是爹爹的不是，这些年，光顾着生意上的事，倒是疏忽了你和你弟弟。如今见你出息了，爹爹心里……也甚是欣慰。”

他这番话说得倒也算诚恳。

苏晚凝听着，心里清楚，苏正德今日来，绝不会只是单纯的父女叙旧。

果然，苏正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提到了苏家的生意。

“咱们苏家的生意，这些年瞧着还算兴旺，但内里却是有些虚空了。”苏正德皱着眉头道。

“账面上的银子，一年不如一年，几处铺子的盈利，也总是不见起色。我年纪大了，精力也有些不济，语柔那孩子，到底是个女儿家，又不懂这些经营之道。文轩又还小……”

他说著，便看向苏晚凝，话语间停顿了一下，“晚凝，你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思也比从前活络了许多。爹爹在想，你若是有空，不妨也帮着看看家里的账目，替爹爹分担一二，如何？”

苏晚凝听他这么说，苏家的账目，一直都是王氏在管着。

苏正德今日突然提出让她也插手，是真心想让她帮忙，还是……另有他意？

“父亲既有此意，女儿自当尽力。只是，女儿对家中生意并不熟悉，账目之事，更是从未接触过，怕是会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无妨，无妨。”苏正德连忙道，“你只管看着便是，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我，或是问账房的先生。你母亲当年，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想来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如此，那女儿便遵从父亲的安排。”

第二日，苏正德让账房将苏家近三年的总账和几处主要铺子的分账，都送到了城南别院。

苏晚凝将那些账册一一摊开在书桌上，细细地翻看起来。

她前世虽然不曾管过家，但对数字却天生敏感。

如今静下心来，一笔一笔地核对，很快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有些账目，记得含糊不清，只笼统地写着“噷际应酬”或是“采买用度”，数额却大得惊人。

还有些铺子的进项和支出，也明显与常理不符，似乎被人动了手脚。

更有几笔大额的银钱往来，竟是直接从公账上划走，却不见任何缘由和凭证。

苏晚凝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些账目上的漏洞，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问题。

王氏管家这些年，怕是没少从中渔利。

只是，想要凭这些含糊不清的账目就扳倒王氏，却也不容易。

她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

她将那些有问题的账目一一圈点出来，又让桂嫂去苏家，向那些还忠于母亲的老人打探消息，看看能否找到些与这些账目相关的线索。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撒开。

而苏晚凝，也开始将目光，从单纯的医术扬名，转向苏家内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她知道，这苏家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王氏，也绝不会轻易让她抓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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