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翊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不高不低:“末将萧天翊,接旨来迟,未能远迎,还望刘公公恕罪。”
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萧将军客气了,咱家也是奉旨而来,不敢劳将军大驾。圣上啊,是日夜惦记着边关的安危,也挂念著萧将军的辛苦,这不,特意派咱家来看看,代天巡视一番,也给将军和将士们带些皇恩浩荡。”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双手捧著:“萧将军,接旨吧。”
萧天翊神色一肃,单膝跪地:“末将萧天翊,恭迎圣旨。”
刘公公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北戎蠢动,边关不宁,朕心甚忧。特命内侍监副总管刘能为钦差,前往雁门关巡视边防,查核军务粮饷,宣朕抚慰之意。尔镇边大将萧天翊,务必悉心配合,据实以报,不得有误。”
念完,刘公公将圣旨递给萧天翊,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将军,圣上的意思,您明白了吧?主要是关心雁门关的防务是否稳固,粮草军械是否充足,将士们是否忠勇用命。当然了,圣上也想知道,将军您把这雁门关,治理得如何啊?”
“末将明白。”萧天翊起身,接过圣旨,语气依旧平静,“末将定当全力配合刘公公巡查。关外风寒,还请公公移步关内驿馆歇息,待明日一早,末将再陪?公公巡视各处。”
“也好。”刘公公点点头,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向关内隐约传来的喧哗和火光,“不过,咱家刚才过来的时候,听着似乎很是热闹啊?莫非有什么喜事?咱家来的可巧了?不妨说与咱家听听,也好沾沾喜气嘛。”
来了。
萧天翊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公公误会了。并非喜事,只是北戎前段时间屡次袭扰,将士们连日奔波,颇为辛劳。末将不才,便自掏腰包,请了城中一位擅做吃食的老板备了些简单的热汤饭食,让弟兄们聚在一起吃顿便饭,暖暖身子,鼓舞一下士气,仅此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不敢劳公公挂心。”
他特意点出“自掏腰包”和“便饭”,将事情轻描淡写。
“哦?擅做吃食的老板?”刘公公眼睛眯得更细了,
“萧将军体恤下属,真是我大盛将帅的楷模。只是这犒劳三军,即便是便饭,耗费想必也不少吧?将军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财力,真是让咱家刮目相看呐。不知将军这‘腰包’,鼓到了何种程度?”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打探和暗示了。
京城那些人,果然还是盯上了萧家的财富,或者想以此为突破口。
萧天翊眸色微沉,语气却依旧淡然:
“将士们为国戍边,浴血奋战,随时可能马革裹尸。末将身为一军主帅,略尽绵薄之力,以些许身外之物慰劳,实乃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刘公公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乏了,请吧。”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不卑不亢,却也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打断了刘公公进一步的试探。
刘公公深深地看了萧天翊一眼,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呵呵,好,那咱家就叨扰将军了,请。”
他转身,慢悠悠地上了马车。
萧天翊目送著那辆马车缓缓驶入关门,独自在关外凛冽的寒风中又站立了片刻,夜风吹动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刘成,这个皇帝身边如同影子般存在的阉人,以巡查为名,却处处透著试探和不善。
他问起犒军之事,问起花费,甚至隐晦地打探他的家底,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京城那些老狐狸,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手握兵权的他,以及他背后萧家富可敌国的财富。
但他最后那句看似随意的“哦?”和对“老板”身份的些微好奇,却让萧天翊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知道了那个本该死在流放途中,却奇迹般活下来,并在这雁门关隐姓埋名,甚至还与他有所交婖的林家孤女?
如果是这样,刘成此行,恐怕“巡查边防”是假,冲着她来的,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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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萧天翊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知道一个女子在流放途中活下来有多么不易,更知道林薇薇有现在的生活有多么难。
不管她父亲做了什么错事,但是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
她想活下来,他便护下她。
萧天翊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来人!”他沉声喝道。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将军!”
“传令下去!从即刻起,噸切监视驿馆内外一切动静,特别是刘公公带来的所有随从!他们有任何异动,或与城中任何人有不寻常接触,必须第一时间向本将军汇报!”
“是!”
“另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城南林氏住处及摊位,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亲卫虽然有些疑惑为何要特别保护一个摊贩,但军令如山,立刻领命而去。
萧天翊这才翻身上马,策马奔回关内。
第二天,清晨。
经过一夜的紧张和不安,雁门关的清晨似乎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沉寂。
大家都知道了京城来了位钦差,街道上的行人似乎都步履匆匆,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薇薇的小摊依旧准时出现在了老地方。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和翠儿一起麻利地摆放桌椅,烧旺炉火,将切好的羊杂、调料一一摆开。
“姐,今天街上人好像少了点,说话声音也小了好多。”翠儿一边擦著桌子,一边小声嘀咕。昨晚的事,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没活儿干来这里吃羊杂汤的老王头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四周:“哼,钦差大臣驾临,谁心里不打鼓?都怕说错话,惹祸上身。”
“咱们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别管闲事。”林薇薇定了定神,告诫道。
渐渐地,天光大亮,摊位前开始陆续有客人光顾。
大多是些熟识的街坊和早起的力夫,士兵的身影却比往日少了很多,来的几个也都是匆匆买走,不多言语。
林薇薇强打精神应付著,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就在摊位前人稍稍多起来的时候,忽然,街口的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然后迅速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只见一行人缓缓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白净、眼神阴冷的男子。
他穿了一身相对便常的宝蓝色绸缎长袍,但那料子和绣工,依旧透著非同一般的贵气。
而在他身侧,是身着常服的萧天翊。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黑衣护卫以及今天明显沉默了许多的风进。
这组合一出现,整个街面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围在摊位前的几个客人,吓得连忙结账,要不端著碗躲到了一边,要不直接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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