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浸透云栖庄,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发出细碎声响。
沈清歌独自坐在闺房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左手腕内侧的淡青色印记,那是空间的入口,只有她心念一动,方能开启。
榻上的肥仔突然咕噜一声翻身,青玉铃铛清脆的响声惊散了她的思绪。
明日开工,得让大伙吃得踏实。”
她轻声呢喃,话音落下的瞬间,左手轻轻按在印记上。
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微光闪过,转眼间房间的角落里堆满了色泽饱满的珍珠米袋,竹筐里躺着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蜜橘,还有几坛用荷叶封存的自酿果酒。
这些珍贵食材,都是她平日里在空间中悉心培育和珍藏的。
周嬷嬷、王嬷嬷。”
她扬声唤道,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周嬷嬷端著刚熨烫好的月白襦裙迈入内室,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
姑娘,明日卯时三刻开工,厨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先用腊月腌的腊肉炖上一锅。”
沈清歌摇了摇头,指了指角落里的食材,用这些再让周管家明早杀两头花猪,挑肥瘦相间的部位做红烧肉,骨头熬汤煮白菜。
这些珍珠米蒸饭,香软可口,饭后再给大伙发些水果解腻。”
王嬷嬷倒抽一口冷气,快步上前查看,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半空又不敢触碰那些珍贵食材。
这...这真的是珍珠米?
听说只有皇室贡米才...”
正是好不容易寻来的稀罕物。”
沈清歌语气平淡,仿佛这些珍贵食材来得轻而易举,还有这些苹果,个顶个的脆甜。
夌婆子擅长做蜜饯,饭后给大伙一人发两个。”
周嬷嬷担忧地叹了口气,姑娘如此破费,就怕...”
无妨。”
沈清歌打断她的话,眼神坚定,云阙别墅是要传世的宅子,工匠们出的是实打实的力气。
吃饱吃好,才对得起这份辛劳。”
窗外的月亮渐渐攀上中天,更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
沈清歌吹灭烛火时,听见厨房方向传来细碎的议论——夌婆子正掰著指头算明日菜谱,王嬷嬷在叮嘱周嬷嬷多备些碗筷。
卯时三刻,晨雾还未散尽,云栖庄已被此起彼伏的劳作声唤醒。
沈清歌束起长发,双鱼玉佩随着步伐在茜素罗比甲下若隐若现。
她登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台,看着工匠们将第一块基石稳稳嵌入土坑,突然开口,张师傅,基石左侧需再垫高半寸,与东侧的排水渠才能自然贯通。”
宋明远拄著刻满卦象的檀木拐杖缓步上前,青铜墨斗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沈姑娘看得仔细!
这地基就像人的脚跟,站不稳,整座宅子都要跟着晃。”
他手腕一抖,墨线如银蛇般破空而出,精准地落在石料接缝处。
年轻的木匠阿福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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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东家,这图纸上的门窗样式古怪得很,看着像普通的格扇,可标注的尺寸...”
这?九转连环窗,沈清歌拾起半截木炭,在青石板上勾勒出机关示意图,寻常推开是通风的窗,但若遇暴雨,转动此处铜钮,三层窗棂会自动咬合。
若是贼人入侵,按下暗扣她指尖重重一点,两侧会弹出淬毒的竹刺。”
工匠们围拢过来,惊叹声此起彼伏。
老石匠陈阿公颤巍巍地摸著胡子:老朽砌了四十年墙,头回见这样的?思!
这哪是窗户,分明是会护主的机关!”
日头升至中天时,厨房方向突然飘来勾人魂魄的香气。
夌婆子扯著嗓子喊道:开饭喽新宰的花猪肉炖粉条,珍珠米饭管够!”
工人们甩下手中的工具,却在看到饭桌的瞬间愣住了。
八仙桌上摆着粗陶大碗,红烧肉在浓稠的酱汁里咕嘟冒泡,肥瘦相间的肉块颤巍巍地晃着。
酸辣泡菜鱼红得发亮,泡椒的香气直钻鼻腔。
素炒时蔬点缀著金黄的蒜末,青翠欲滴。
最显眼的是那冒着热气的白米饭,颗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泽。
都愣著作甚,沈清歌亲自给工人们盛饭,瓷碗碰撞声清脆悦耳,尝尝夌婆子的手艺,这红烧肉足足炖了两个时辰。”
老石匠陈阿公捧著碗,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沈东家...这真的是,给我们吃的?”
他舀起一?米饭送入口中,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我这辈子...还是头回吃到这么香的米...”
可不是嘛!”
阿福夹起颤巍巍的红烧肉,油脂顺着指缝滴落,我在王员外家做工,每天就啃冷硬的窝头,哪敢想有这等福气!”
夌婆子叉著腰笑骂,快吃快吃!
姑娘特意交代,不够还有!”
她一边说著,一边给工人们添菜,姑娘为了大伙,可费了不少心思...”
饭桌上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猜测沈清歌,是隐世家族的千金,有人说她定是得了神仙指点。
沈清歌听着这些议论,只是笑着给众人添酒,不管我从哪里来,这云阙别墅,都是咱们一起的心血。
等房子落成,青州城的人路过,都会说这是咱们亲手盖的传奇!”
宋明远抿了口梨花春,苍老的脸上泛起红晕。
沈姑娘,老夫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东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像你这般将工匠当自家人的,当真是头一个。”
他望向远处初具雏形的地基,眼中满是期待,有这般人心,何愁大业不成。
夕阳西下时,工地上依然热火朝天。
沈清歌站在尚未完工的门廊下,看着工匠们扛着木料往来穿梭。
肥仔不知何时变小,蜷在她肩头打盹,青玉铃铛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她抚摸著图纸上未完成的机关设计,耳边仿佛已经听见了云阙别墅落成时,响彻青州城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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