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季知夏早早起床,熬了一锅浓稠的小米粥,又炒了一盘青菜。
孩子们还在睡梦中,她轻手轻脚地将早饭温在锅里。
"咚咚咚"院门被敲响时,朝阳才刚刚爬上屋檐。
“张大哥来得真早。”季知夏打开门,看见张木匠扛着工具,身后还跟着个背着石灰桶的少年。
张木匠抹了把汗:“这是我家小子,叫来帮忙打下手。”
少年腼腆地行了个礼。
三人正说著话,忽听院外传来张氏爽朗的笑声:“季娘子,衣服做好了,你看看可还合身?”
季知夏忙迎出去,只见张氏臂弯里搭著套崭新的衣裳,针脚细密整齐。
她刚要道谢,却见张氏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昨夜里正娘子来闹了?”
季知夏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哪有的事,昨晚里正娘子只是来取她家的箩筐,我耽搁了没及时还,说话嗓门大了些,倒也不是存心来闹的。”
张氏将信将疑把衣服塞进她手里:“季娘子,你没个男人,性子别软,小心让人欺负了去。”
两人正聊著,远处传来铜锣声,嘱咐大丫照看弟妹后季知夏和张氏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打谷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里正站在石碾上高声宣布:“县里征调农户修半个月河堤,每家出一个劳力!”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季知夏挤到前排:“里正叔,我家就我一个大人...”
“那就你去呗!”里正娘子突然插话,“反正你能背动土。”
几个妇人跟着哄笑起来。
季知夏脸色一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王铁柱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里正娘子这话说的,季娘子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哪能去修河堤?按规矩,孤儿寡母是可以免役的!”
里正捋了捋胡子,皱眉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免除的只是兵役,徭役还得照常出。”
季知夏心头猛地一跳,手指攥得更紧了。她强自镇定道:“里正叔,还有其他法子么?”
张氏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排,扯著嗓门道,“季家男人走得早,留下孤儿寡母的,咱们乡里乡亲的,不帮衬著也就罢了,还要逼人家去?男人的活计?”
里正娘子见势头不对,撇了撇嘴:“那她家的份例谁来做?总不能白占著村里的地,不出一份力吧?”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几个年长的老者也点头附和。
里正沉吟片刻,敲了敲烟袋锅子:“按老规矩,可以出三百文践更钱,雇人代役。”
季知夏闻言松了口气,连忙从怀里荷包拿出半两白银。
阳光下,那白银在她掌心泛著微光。
她没注意到人群中有几道贪婪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的钱袋。
“多谢里正叔。”季知夏恭敬地递上银子,“这是半两,请您过目。”
里正娘子一把抓过银子,阴阳怪气道:“哟,季娘子倒是阔绰啊。”
里正眉头一皱,伸手拦住自家娘子:“胡闹!”
他转头对季知夏和蔼地说:“季丫头,这钱你拿回去。按规矩,三百文就够了,用不着这许多。”
里正娘子不情不愿地把银子塞回季知夏手中,嘴里嘟囔著:“装什么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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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夏感激地朝里正行了一礼:“多谢里正叔体恤。我这就换三百文来。”
她刚要走,忽听里正又补充道:“对了,明日辰时在村口婖合,代役的人要随我去县衙登记,你记得把代役的钱一并带来。”
季知夏点头应下刚转身,就听见背后传来窃窃私语。
“啧啧,一个寡妇家哪来这么多钱?莫不是...”
“嘘,别乱说!她男人五两的抚恤金呢”
“我看前几日还见她去城里卖草药呢。”
季知夏攥著空了大半的钱袋,脚步匆匆地往家赶。
张氏跟在她身旁,嘴里还在愤愤不平地骂着里正娘子刻薄。
“季娘子,你别往心里去,那婆娘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一个妇道人家拉?三个孩子,谁不知道你辛苦?偏她要嚼舌根!”
季知夏勉强笑了笑:“多谢张嫂子替我说话,只是……”她顿了顿,低声道,“我怕村里人真以为我有什么来路不正的钱财。”
张氏哼了一声:“怕什么?你男人留下的抚恤金,加上你采药卖的钱,清清白白!谁要是乱嚼舌根,我撕烂她的嘴!”
两人说著话,已经到了季家小院门口。
大丫正踮着脚在院子里晾衣裳,见娘亲回来,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娘!我把之前的旧衣服洗了。”
季知夏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又暖又酸:“大丫真能干。”
张氏瞧见屋里其他两个小的正趴在炕上玩,便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有事就喊我。”
季知夏再三道谢,送走张氏后,立刻进屋柔声道:“饿不饿?娘做了早饭。”
“娘!”狗蛋见她进来抱住她的腿。
季知夏轻轻拍了拍狗蛋的小脑袋,转头对正在忙活的张木匠父子温声道:“张大哥,你们也跟着吃口粥吧。”
张木匠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来时就吃过了,家里婆娘烙的饼子,这会还饱着呢。”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小子早上吃了三个,更是不饿。”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补充道:“季婶子,我不饿的”
午后,阳光斜斜地洒在院子里,张木匠抹了把汗,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季娘子,房子都修好了,墙也加固了,这下雨天应该不会漏了。”
季知夏连忙端来两碗水,递给他:“张大哥,真是辛苦您了,快歇歇。”
张木匠的儿子也放下手里的活,擦了擦额头的汗,喝了口水:“季婶子,院墙的裂缝都用石灰补好了,结实着呢。”
季知夏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墙和修葺好的屋顶,数出铜板:“多亏了你们帮忙,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木匠将铜板收进兜里:“也是收钱的,说这些干啥?”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修房子时看到有个男人一直在你家周围转。”
季知夏心头一跳:“应该没事!”
张木匠和儿子收拾东西离开时提醒道:“话是这么说,可人心难测,你还是多留个心眼。”
傍晚时分,隔壁张氏挎著篮子过来,笑眯眯地塞给季知夏几个热腾腾的馍:“刚蒸的,给孩子垫垫肚子。”
季知夏刚要道谢,张氏却突然压低声音:“季娘子,你可得当心点。”
“怎么了?”季知夏警觉道。
张氏左把看了看,低声道:“我今儿看见刘三在你家附近转悠好几趟了,鬼鬼祟祟的,怕是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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