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多了。"苏静姝看着厚厚的经书,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书页边缘,指节因长期抄写而微微变形。
韩乐将经书往她怀里推了推:"不急,慢慢抄。"
她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听说有位游医擅长治肺疾,近日会在城南义诊,学姐不妨带?堂去看看。"
"城南义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媛抱著书卷快步走近,额间碎发被晨露打湿,"我家就住在城南,怎么没听说有游医要来?"
韩乐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昨日在墨云轩听几位药童议论的,许是消息还未传开。"
苏静姝眼中泛起泪光:"多谢韩学妹..."
她突然意识到失态,急忙低头用袖子按了按眼角,"我...我先去上课了。"
望着苏静姝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媛若有所思:"静姝家里确实困难。她母亲咳血半年有余,为了看病家里的积蓄全都用光了,前些日子连祖传的玉佩都典当了。"
韩乐心中一紧。她早看出苏静姝衣着简朴,却没想到已到这般地步。正欲细问,书院晨钟骤然响起,惊飞檐下一群麻雀。
"走吧,今日林夫子要讲《诗经》。"赵媛拉着她往讲堂走,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林月华昨日在膳堂放话,说要让你在旬考中出丑。"
韩乐轻笑:"多谢学姐提醒。"
讲堂内,林月华果然已经端坐在前排,见韩乐进来,故意高声与身旁同窗说笑:"有些人啊,仗着读过几本闲书就目中无人,殊不知真正的学问在经史子集!"
韩乐充耳不闻,从容入座。
林夫子踱步而入,手中戒尺敲在案几上:"今日讲《诗经·卫风》,诸位可知淇奥篇中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何解?"
林月华立刻举手,声音尖细:"回夫子,此句赞君子修身如雕琢玉器,需反复磨砺。"她得意地瞥了眼韩乐,"正如读书,需脚踏实地,而非靠些奇技淫巧。"
韩乐不慌不忙地起身,青衫微动:"学生以为,切磋琢磨不仅指修身,更暗含君臣相得之意。"她目光扫过林月华涨红的脸,"譬如《尚书》云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正是喻君臣相济。"
林夫子眼中精光一闪:"善!韩生此解更合先贤本意。"
"哗啦"一声,林月华袖中藏着的砚台突然滑落,墨汁溅了她满裙。同窗们忍俊不禁,她羞恼交加地跺脚冲出讲堂。
韩乐目送林月华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微扬。她转向苏静姝,只见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学姐正用袖子掩著嘴,肩膀微微抖动,显然在极力憋笑。
"韩学妹见解独到。"苏静姝放下袖子,眼中闪烁著欣赏的光芒,"我读《诗经》多年,从未想到淇奥篇还有这层深意。"
赵媛凑过来,拍了拍韩乐的肩膀:"痛快!看那林月华平日趾高气扬的样子,今日可算栽了跟头。"
她压低声音,"仗着她姑姑的势,在书院横行霸道,我们早看她不顺眼了。"
韩乐谦虚地笑笑:"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岂止几本?"苏静姝摇头,"能将《诗经》与《尚书》融会贯通,非十年苦读不可得。韩学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实在?人佩服。"
三人并肩走出讲堂,春日暖阳透过回廊的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赵媛兴致勃勃地提议:"今日旬考结束得早,不如去后山赏花?听说桃林已开得极盛。"
苏静姝面露难色:"我..."
韩乐看出她的犹豫,体贴地说:"苏学姐若有要事,改日再约也无妨。"
"不,不是..."苏静姝绞着衣袖,声音渐低,"家母病重,我需回去照料..."
赵媛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静姝,?堂的病可好些了?"
苏静姝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前日咳血更甚了..."
韩乐心中一动:"城南那位游医..."
"我昨日去过。"苏静姝打断她,眼中突然亮起希望的光芒,"那位柳大夫医术高明,开了几副药,家母服下后竟一夜安眠,今晨咳血也少了些。"
韩乐暗自松了口气。逸云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她故作惊讶:"那真是太好了!不知柳大夫可说了病因?"
"说是积劳成疾,又兼风寒入肺。"苏静姝感激地说,"柳大夫分文未取,只说...说是缘分。"
赵媛好奇地凑近:"真有这么神奇的游医?静姝,可否引荐?我娘亲也常犯头疼..."
三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到书院大门。韩乐注意到苏静姝的鞋跟已经磨破,却仍挺直腰背,保持着读书人的风骨,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敬意。
分别时,赵媛拉着韩乐的手低声道:"韩妹妹,我看静姝是真心佩服你。她性子孤高,在书院两年,从未见她对谁如此热络。"
韩乐微笑:"苏学姐才学过人,能得她青眼,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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