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之前换去西院伺候的小丫鬟。”大太太冷冷地问道。
雅琪心里一紧，装作不解世事的小丫鬟，乖巧地答道：“回大大，正是春桃。”
“年纪也太小了，难怪这般不懂事，明儿你不用在西院伺候了，先去下院好好学学规矩。”大太太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雅琪一愣，这就又被调岗了？看来她的好日子结束了，这里又没劳动局，自己只能接受喽。
她福一福身，正要应答。不料齐致远突然开口。
“太太，今天的事不与她相?。是致远不好，跟小丫头说了一些政事，吓著了她。求太太别把她调走，这丫头平时挺尽心的。”
二姨太一听，在隔壁小声出言责怪：“致远，太太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跟太太请罪。”
“二妹，你也太小心了，小孩子嘛，有话直说才好。”大太太话说得漂亮，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二姨太忙在一旁赔笑著称是。
“行了，既然二少爷开口，你就留下吧，以后小心伺候。”大太太盯着雅琪说。
“是，春桃明白。”雅琪面上不显，心里郁闷至极。
一向食不言寝不语的齐老爷忽然开口：“政事？你跟丫鬟说得什么政事？”
齐致远刚想说话，忽然看到坐在对面的大哥跟他狂使眼色，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试图阻止。
齐致远一时有些犹豫。
“说！”
齐老爷提高音量，吓得屋里众人心一颤。
齐致远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我说十月份在武昌，革命党人联合新军，占领总督衙门，控制了武昌城，成立湖北军政府。”
“你佩服革命党？”
二姨太虽不懂政事，但知道革命党可不是好的。她慌忙走到儿子身边，扯出一丝笑：“老爷，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哪知道什么革命党，不过听别人说了两嘴，照猫画虎罢了。”
她狠狠拧了一下齐致远胳膊：“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没轻没重的，快认错，看以后还传闲话不”
不理会母亲的暗示，也丝毫不畏惧齐老爷的冷眼，齐致远鼓起勇气看着他说：“是，父亲，他们都是我尊敬的人。等我长大了，要跟他们一起救中华！”
最后这句话掷地有声。
雅琪目不转睛盯着他，这就是清末民初知识青年的风骨！
齐老爷慢慢起身，缓步走到齐致远身前。
二姨太与他夫妻多年，看他表情，知道他已气到极点，胆战心惊挡在儿子面前，双眼祈求地看着他：“老爷……”
刚出声，就被齐老爷一个大力推到一边。
随后他立即扬起手，狠狠给了齐致远一巴掌。
齐致远没想到父亲会出手打自己，一时不慎，身子一歪，脑袋重重磕在桌角。紧接着，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伴随着尖锐的破碎声，桌上的碟子碗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碎片砸得到处都是。
从未见过齐老爷如此大怒，除了大太太和疯傻的三姨太，其他人都吓得站起来。
二姨太靠在丫鬟身上，泪水直流，捂著嘴不敢呜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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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琪回过神来，紧忙跑到齐致远身边，拿帕子死死摁住额头出血口。
齐博远在一边出言求情：“父亲息怒，二弟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儿子身为兄长，以后会好好跟二弟说明道理。”
“老爷，跟孩子置气不值当，您别气坏身子。”大太太看尘埃落定，闲闲走过来劝解。
齐老爷冷哼一声，拔腿就走：“芷薇，跟我回去。”
“是。”肖芷薇忙答应一声，扶著齐老爷胳膊，头也不敢抬就跟着走了。
齐博远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一黯。
等人走远了，二姨太猛地扑到齐致远身上，儿啊肉啊哭个不停。齐博远忙过去帮忙把人扶起来。
“二妹，别哭了。致远这孩子今天敢这样，也是你素日教养不善，今后你要引以为戒才是。”
大太太声音不大，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吓得二姨太收住哭声：“太太训诫的是。今天事发突然，我一时失态了。”
“快些回屋，找个大夫看看。”大太太说完看着在场众人，“都散了，回去闭紧嘴，要是传出去什么风声，被我发现，一定家法伺候。”
厅里众人懦懦应是。
大太太头也不回往外走，还特意叫走了齐博远。
“怎么样，头晕不晕？你别动，妈叫人背着你。”厅里人一散，二姨太再也控制不住，一边哭一边说。
“我没事，母亲，能走回去。”齐致远捂著额头，有气无力，“别大张旗鼓。”
“好好，我扶着你，来，慢点。”
知道儿子的话有道理，二姨太不敢任性，和素心一左一右扶着他，一步步往西边小院挪。雅琪身量不够，只得跟在后面。
回到屋里，大夫还没来。二姨太仔细扶儿子躺好，转身“啪”给了崔雅琪一巴掌。
“妈，咳咳……你做什么？”齐致远始料未及，费力撑起身子，挣扎着就要下来，素心忙制止他。
“致远，你别管。”二姨太指著雅琪厉声道，“都是你惯坏了这个丫头，要不是她伺候不当，哪里有今天这事。”
雅琪捂著脸不敢置信，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打自己。
她握紧拳头，抬眼死盯着眼前的女人，恨不得给她一拳。
“怎么，你还敢不服气！”觉察出雅琪眼里的杀气，二姨太挑着眉发问。
呸，我服气你个奶奶腿。
在宅门里伏低做小这么久，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崔雅琪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就要发作。
忽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
齐致远跟雅琪相处有一段时间，知道这丫头看似温和，实际主意比谁都大，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想。万一不管不顾发作起来，自己也难保她。
他急得一掀被子跑过来，背后暗暗伸手拉住雅琪，嘴里不住跟母亲说好话。
“今天的事归根到底都是儿子不好，母亲息怒，不要怪其他人，不然儿子心里难安……”齐致远急急说完，头晕目眩，眼看着又要载地上。
几个人七手八脚，忙把齐致远又扶回床上。
二姨太怕儿子再受刺激，不敢发作，冷脸吩咐雅琪：“还不快下去，这么没眼色，也不知道端些茶水来。”
“是，二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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