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王珍珍跟在周阳和初春身后,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她盯着初春撑著的纸伞,那素白的伞面上飘落的樱花瓣仿佛有生命般轻轻颤动。
"…父亲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
初春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却带着一丝王珍珍读不懂的颤抖。
周阳转头看向初春:"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初春微微摇头,纸伞随着她的动作倾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我...在这里等你们。"
王珍珍注意到初春的手指紧紧攥著伞柄,指节泛白。她穿着淡粉色和服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周阳心中一松,觉得不一起进去也好,之前的谎言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好,我们很快就回来。"他说著,轻轻拍了拍初春的肩膀。
王珍珍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自从餐厅那次诡异的早餐后,她总觉得周阳和初春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特别是初春对周阳那种近乎奴性的顺从,以及周阳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的态度,都让她感到不安。
"珍珍?"周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们走吧。"
王珍珍点点头,跟着周阳向那座古朴的院落走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初春,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阳光直射在石板路上,初春站在那里,撑著纸伞……
但她脚下,竟然没有影子。
王珍珍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眨了眨眼,再次确认……
…没错,阳光将她和周阳的影子拉得老长,但初春站立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
"怎么了?"周阳察觉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
"她...初春..."王珍珍的声音颤抖著,"她没有影子..."
周阳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初春,然后抓住王珍珍的手腕:"你看错了,阳光太强,影子不明显而已。"
"不,我看得很清楚!"王珍珍挣脱他的手,声音因恐惧而提高,"她真的没有影子!周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初春她...她不是人类,对吗?"
周阳深吸一口气,微微点点头,压低声音:"珍珍,听我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先去见初春的父亲,之后我会解释一切。"
王珍珍闻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周阳没有直接回答:"珍珍,要不…你先跟我进去。我保证之后告诉你全部真相。"
王珍珍的心跳如鼓,脑海中闪过初春在餐厅里那冰冷得不似活人的手,那琥珀色透明的眼睛,还有她对周阳奇怪的称呼..."主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听见自己问道,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
周阳刚要开口,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院落里走出来。老人穿着传统的和服,步履蹒跚,目光却锐利如鹰。
"这就是...初春的父亲?"王珍珍小声问道。
周阳点点头:"嗯,应该是。"
老人走到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你们是…?"
"我们是…初春的朋友!"周阳鞠了一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们有些事情想和您谈谈,关于...您的女儿初春。"
老人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抓住门框:"初春?你们认识初春?"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可她已经...已经离开几十多年了..."
王珍珍不忍地别过脸去,周阳则直视老人的眼睛:"老先生,我们在温泉酒店...遇到了初春的灵魂。我已经带她过来,就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
老人的表情凝固了,他踉跄后退两步,差点跌倒。周阳连忙上前扶住他,感受到老人瘦弱的身躯在剧烈颤抖。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人喃喃自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望向院子的方向,"初春她...真的回来了?"
周阳点点头,扶著老人慢慢走向庭院。
阳光下,樱花树下的初春依然静静站立,白纸伞微微倾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当老人出现在视野中时,她的身影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novel九一。com
"父亲..."初春的声音如同风中飘散的樱花,轻柔得几乎听不见。
她也发现了,一旦离开温泉酒店,她就会变得无比虚弱,很明显,只有周阳能够带她离开温泉酒店,且能光天化日之下触碰到她。
老人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挣脱周阳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向初春奔去:"初春!我的女儿!"
然而当他冲到樱花树下时,双手却穿过了初春的身体,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老人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女儿会变成这样..."老人捶打着地面,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阳上前蹲在老人身旁,轻声道:"老先生,初春的灵魂被困在温泉酒店那里无法超生。我们希望能帮助她...但需要知道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老人抬起头,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你们...真的能帮初春解脱吗?"
这时,一直沉默的王珍珍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走了过来,眼中含着泪水:"老先生,您也不希望初春一直就这么留下来吧。您能告诉我们初春小姐的事吗?也许我们真能想出办法,替她解脱。"
老人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和服上沾染的尘土:"进屋说吧...外面风大。"
他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望向樱花树下初春的幻影,"初春...你能进来吗?"
初春轻轻摇头,纸伞下的嘴唇微微蠕动:"我...不能回去...家里有门神。"
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转身领着周阳和王珍珍进入屋内。
传统的和室中弥漫着线香和陈旧榻榻米的气味。老人跪坐在矮桌前,颤抖的手为两位客人倒上热茶。茶水在杯中晃动,映出老人扭曲的倒影。
"那是几十年的春天,"老人开始讲述,声音低沉如同地底传来的回响,"初春刚满二十岁,在酒店做前台工作。有一天早上,她特别打扮了一番,说要和一个重要的人见面..."
老人的目光变得恍惚,仿佛穿越回了那个改变一切的春日。
"我本不该让她出门的..."老人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虽然我知道她已到了恋爱的年龄..."
周阳和王珍珍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阳轻声问道:"老人家,初春生前最在意的是什么?或许这个才是她无法超脱的关键…"
樱花簌簌飘落,在石板路上铺成一层淡粉色的地毯。
王珍珍跪坐在和室的榻榻米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茶杯边缘。茶水早已凉透,映出她苍白的脸色。
"那天晚上,初春没有回家。"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天后,警察在酒店后山的树林里找到了她的...遗体。"
王珍珍的指尖猛地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在矮桌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抬头看向老人浑浊的双眼,那里面盛满了数十年来未曾消散的痛苦。
"她是怎么..."王珍珍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老人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和服下摆:"警方说是意外坠崖。但我知道不是。"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初春从小就在那片山林玩耍,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她不可能失足……"
老人浑浊的双眼突然亮起一丝光芒,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抓住桌沿。
"和服!"他声音嘶哑地喊道,"初春最在意的是那套白色和服!"
周阳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在茶杯上轻轻一颤。
找到了吗?能让初春死后仍执念不放的根源。
"那天早上..."老人颤抖著站起身,和服下摆扫过榻榻米,"她特意嘱咐我保管好它,说等晚上回来要穿着去见重要的人..."
王珍珍看着老人踉跄走向壁橱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偷瞄了一眼周阳,却发现他神色异常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哗啦——"
老人拉开陈旧的壁橱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他小心翼翼捧出一个檀木盒子,枯瘦的手指抚过盒面上精致的樱花纹路。
"就是它..."老人跪坐下来,将木盒推向两人,"几十年了...我一直没敢打开。"
王珍珍刚要伸手,周阳却抢先一步按住盒盖:"老先生,您确定这是初春最在意的东西?"
老人浑浊的泪水滴落在木盒上:"那年樱花祭,她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下这套振袖...说是要穿着它..."
-----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