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随着志愿军战士此起彼伏的呐喊，坑道里陆续钻出身影。数万志愿军战士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事实上也的确是从地下冒出来，随即奋不顾身地朝敌人阵地发起冲锋。
坑道出口位于临津江边，战士们一钻出洞口便踏上江面。此时江上的冰层并不厚，这时吴明才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什么是如履薄冰，踩在上面都咯吱咯吱地响，这些冰面是被敌人的炮弹炸过的，有的地方脆弱有的地方结实，把它比成一道天然的地雷阵一点也不为过。
更要命的是，当志愿军炮火向南延伸覆蓋时，峭壁上的的敌人也反应过来，未被摧毁的碉堡骤然喷射出机枪的火焰。刹那间，子弹如暴雨倾盆般砸向冲锋的战士，一个个身影重重跌倒在血泊中，鲜血迅速在冰封的江面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扑通！” 一名向前突进的战士突然脚下一空，坠入一个冰窟。冰下是一米多深的刺骨的江水，此刻他若挣扎着爬起来，尽快为自己更换一身干燥的棉衣，那么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活下来。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清楚如果他爬了起来，后续战友仍有可能踩空掉进这个冰窟，于是他挺直身躯，任由战友们踩着他的肩膀、踩着他的头冲锋。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就被直直地冻在了江水里。
身旁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整个冰面，敌人机枪的子弹在四周溅起了一团团冰粉，到处都是子弹打着冰面铿铿的声音。
吴明下意识停下脚步，单膝跪地。他并非畏惧敌方火力，而是忧心脚下这段脆弱的冰层。敌人发疯般扫射绝非盲目：其炮兵部队已被志愿军炮火压制，无力轰击江面冰层，此刻正试图以机枪火力破坏冰面，若引发连锁崩塌，不仅会造成大量伤亡，更能将志愿军阻挡在临津江北岸，为其争取出一点喘息时间。
机枪是步兵的致命杀手，像雨点一样挡住了志愿军战士们的进攻，许多新兵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倒在血泊之中。
有人说一上战场这新兵老兵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话还真不假，在前冲的、喊杀的、打枪的全是老兵，新兵们则大多趴在地上，就算那江面许多地方都是湿漉漉的一片他们也不管。
大牛！带着机枪给我压制敌人的火力！” 吴明转身朝身后大喊。
大牛应声而动，带着班里的机枪手们迅速卧倒在冰面，架起机枪朝着喷吐火舌的地堡进行疯狂射击。
利用这短暂的火力压制，吴明对身旁卧倒了一片的士兵大声喊著”起来，冲锋！“，?时拉着一个新兵不由分说的就往前跑。
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冰渣和血水，踩在冰面上都有一沉一浮的感觉，冰水不断地从冰窟中溢出冲刷著江面上的鲜血，然后很快又冻成一块块殷红的冰花。偶尔还会看到前方有几个志愿军战士保持着战斗姿势被冻僵在冰窟之中。
三排好不容易冲到之前侦察过的峭壁下，七班长郭连春不顾赤乀身体挂著冰渣，带领七班战士将手中的树枝快速捆绑在一起，搭起几个简易的木梯。
吴明见状，立刻转向刚穿好棉服的五班长小山东：“小山东，你们五班先上，端掉敌人的火力点！”
说完，使劲朝山崖上掷出一颗手榴弹，五班战士在手榴弹炸起的硝烟中，迅速攀爬上去，之后就传来连续不断的手榴弹爆炸声。
吴明估计五班战士已经控制住山崖附近的阵地，随即一挥手，率领剩余战士踩着摇晃的木梯，朝着硝烟弥漫的山崖攀登而上。
攀上峭壁时，五班战士正朝着敌人壕沟里接连投掷手榴弹。小山东猫著腰从侧面逼近一座喷吐火舌的碉堡，掏出两颗手榴弹，拉燃导火索后，还不忘喊声：”见鬼去吧！“
“轰，轰”两声巨响后，地堡彻底被炸毁。小山东抹了把脸上的烟尘，又朝着另一处暗堡爬去，边爬边骂：“奶奶的，老子今儿个揭了你的龟壳！”
骂完，两颗手榴弹已顺着射击孔滚进暗堡。随着地堡顶部腾起浓烟，里面的机枪彻底哑火了。
吴明瞥见另一侧有一处掩蔽所，抬手朝里面扔了颗手榴弹，借着爆炸掀起的硝烟冲了进去，结果空无一人，地上到处都是还冒着热气的牛肉块和汤汁，混合著硝烟的牛肉香气，还是让冲进来的战士们不由咽了几下口水，显然是敌人正要开饭，就遭到志愿军炮击，更没想到志愿军会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冲上了阵地。
身后的小沈阳根本不顾地上脏，捡起一块沾满泥土牛肉就朝嘴里放，边嚼边嘟囔：”排长，真香！可惜了，要不是你那颗手榴弹，咱们都能喝上热滚滚的牛肉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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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没好气的瞪了小沈阳一眼，大声喊道：“可惜啥？外面其他战友还在打仗呢。”
吴明刚钻出掩蔽所，就看见张连长带着增援战士顺着木梯攀上崖顶。连长见到吴明，指著前方几处冒着火舌的碉堡和机枪阵地，急声道：“好几个连被那几个火力点钉死了！你带三排从侧面绕过去，给我端掉它们！”
“是！保证完成任务！” 吴明朝连长敬了个礼，转身冲三排战士大吼，“全体注意！炸掉前方敌人的火力点！“
?班长孔山茂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吴明面前，大声喊道：“排长！这次让?班打头阵！“
吴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班先上！”
孔山茂一声?下，全班战士从后续登崖的战友手中接过爆破筒，在三排机枪的火力掩护下，猫著腰顺着壕沟与弹坑向前跃进。
他们组成了三个爆破小组，分别朝三个火力点奔去。跑在最前面的爆破小组，还没等靠近敌人的暗堡，就被敌人发现了，密集子弹顷刻朝他们倾泻，瞬间有名战士中弹倒地再也没起来。
另外一名战士，借着弹坑掩护匍匐前进，眼瞅著就要靠近暗堡了，结果还是被暗堡里的机枪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时爆破小组只剩下一名战士，这名战士捡起一名牺牲战友的爆破筒，不断利用弹坑进行翻滚跳跃，躲避敌人火力同时，逐渐靠近到暗堡，他将冒着白烟的爆破筒塞进射击孔，可没想到，敌人居然把爆破筒推了出来，这名战士迅速又将爆破筒推了进去，然后迅速朝后面滚去，可他刚翻滚，整个地堡就被炸上了天。
吴明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爆炸过后的硝烟和尘土，始终没有发现这名战士的身影，以为他牺牲了。
这名英勇的小战士，吴明依稀记得他姓李，大家都叫他小李，久而久之，大家都记不起他的大名。
没成想，待到硝烟散尽一会，小李从炸毁暗堡旁的弹坑一个弹坑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但根本不可能抖干净，因为他身子的流得血已经沾上了泥土。
吴明以为他会撤退下来，结果小李见班里另一个爆破小组三名战士全部牺牲，而他们负责的暗堡还在喷射的火舌。
他又毫不犹豫捡起另一名牺牲战友的爆破筒，利用敌人暗堡的视线死角，从侧面小心翼翼爬行，等到靠近他先拉燃手中的爆破筒，然后心里数了三下，才将爆破筒塞进射击孔，还没等他完全转身滚进旁边的弹坑，碉堡就发生剧烈的爆炸，这时爆炸产生巨大气浪将他掀翻到半空中，重重摔落在一处弹坑里。
?班长孔山茂率领的爆破小组成?端掉敌人最后一处机枪火力点，彻底打开了其他连志愿军进攻的通道。敌人火力一哑火，志愿军战士们，迅速起身再次朝敌人阵地纵深冲锋。
可没冲出去多远，就又被一个环形机枪阵地所挡住，几挺布朗宁机枪喷吐著橘色火舌，拚命收割著冲锋战士的生命，把志愿军战士死死压制在地面抬不起头。
吴明试图向前再爬行一段，利用自己的精准枪法端掉敌人的火力点，可还没爬行多远，敌人的机枪子弹已经打得他根本抬不起头，更不要提举枪瞄准了。
有几名战士，拚命扔出手榴弹，距离太远根本炸不到，想借着腾起的硝烟向前靠近，可还是接连倒在冲锋路上。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以为牺牲了的小李，吃力抱着一根爆破筒，从弹坑里爬了出来。幸运的是，他所处的弹坑正好是敌人机枪阵地一处视线死角，敌人没有发现他。
尽管他可以靠近不断爬行靠近敌人阵地，但从他爬行姿态来看，已经受了重伤，而且身上也没有手榴弹，只有一根爆破筒。
就在大家疑惑时，爬到敌人机枪敌人阵地下面的小李，拉燃了爆破筒的引线，突然跃起，抱着爆破筒朝敌人阵地冲了进去。
一串串子弹穿透他的身体，冒出数道的血花，却挡不住他拼尽最后力气的冲锋脚步，随着他一头栽倒在敌人阵地里，整个阵地发出了剧烈的爆炸。
“同志们，冲啊！为牺牲战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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