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不合时宜声音打破了这场温情睦睦：“那不行，我反正是恶婆婆，答应好的家用必须给。”
“我明天就上城里问问老大，丧了良心怎么办。”
杨柳顿住了，为什么有人这么厚脸皮直接说自己是恶婆婆啊。
钱翠花还不停：“想不给家用就断绝关系，把我们供他上学的钱全还回来当买断费就行，我问问老大是个什么想法。”
断绝关系？
张菜根嘴先张大了，这老婆子是疯了吗，她不是最疼老大了吗？
而杨柳静静看着婆婆眼神，腿一软，她知道了，她绝对知道了。
“怎么，我问不了老大这些？”
杨柳面色凄苦低下头，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吓坏了一屋人，碗里的面也不香了。
感受着周围目光，杨柳白净面皮涨红，满是屈辱，但她还是要做，她直接跪着到了婆婆跟前，抓住她腿：“妈，求您原谅我，我是一时想错。”
“你知道有为那个性子的，他要是知道肯定要跟我离婚，钦子就要成为离异家庭孩子了啊。”
“妈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钱翠花只定定看着儿媳发顶：“跟我说实话，有为给的家用现在是多少，工资又是多少。”
杨柳哭声停了一停，她心底颤了颤，咬牙直接说了实话：“他去年涨了高级工，一个月加上补贴40，给的家用，是十块......”
一塿四十，几乎四分之一钱要寄回去，她心疼啊。
她自己一个月工资也才十五，就等于她干一个月都是给老张家了。
就想着反正农村没啥花费开销，粮食都队里分，干脆瞒着陆有为留了下来。
但她怕现在一句话惹怒婆婆，她立马告诉陆有为。
她知道啊，那陆有为就是个木头，心里第一个是他老张家，再是他们娘俩。
其他张家人，也都惊呆住了，大哥工资这么高啊，当然除了孟晓兰。
钱翠花听着这段实话，面色稍微好了些。
“嗯，我也不是难为你，也不想让我儿子吵架，大家都是儿媳妇，你一两头骗藏钱，二把自己高人一等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儿媳妇，就连晓兰都有分工的活，你这样显得不公平。”
“本来也想给你留点脸的，但谁让你自己不想给别人留脸，就在你底下弟妹们面前丢次脸吧。”
杨柳流着泪点头，握在膝盖上的手心抠得死紧；“谢谢妈，我都听你的。”
“行，今天吃完饭你收拾？”
“好的好的。”
“之前家用也不用你补了，就当贴补你们，这个月开始必须上交。”
钱翠花眯着眼，一字一句。
她吸了全家的血把老大供出来，其他几个儿子怎么能没意见，只有交钱才能让兄弟间没有间隙，每个人都在付出。
同理，老五供出来也要给家里交钱，让老二老三心理平衡点，过得好点。
更别说那事对不住老三，他怕早就心里有怨了。
等他们老两口百年后，攒的钱大头也都是这兄弟俩的，这样才公平，张家才能和睦兴盛，一代扶持一代。
杨柳咬著牙点头，一片恭顺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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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张家饭桌就很安静，唯独张钦吃不下去了，他端起碗到了小六六房间里。
只见巨大的炕上坐了个小小的团子，正埋头吃著蛋羹，鼻尖都是亮晶晶的。
看到他来，六六高兴挥手：“哥，你来陪我啦。”
张钦点点头：“对，陪陪你。”
他看着埋头吃得很香的小女娃，神思却不断飘远。
六六刚出生时，三伯母身子不好不方便动，就先在他家坐月子。
他妈妈本来坚决不同意，和爸爸还闹了一场，要回娘家，后来是怎么?意的呢，仅仅是因为三伯母递给了她一块的确良布。
仅仅一块布，她立马收起了记忆中尖酸刻薄的嘴脸，从口口声声骂着穷亲戚变成了笑脸喊弟妹。
四岁多的张钦当时特别想让妹妹住自己家，一直盯着爸妈，因此也对这一幕记得特别清楚。
而刚刚，他在听到奶奶说爸爸单位发不出工资时，心就凉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清清楚楚知道，你亲生母亲，是个道德低劣的人更难受呢？
堂屋里。
等大家吃完饭，杨柳主动立马站起身收拾，勤快利落把碗筷放盆里，一块端厨房里去。
低眉顺眼，再柔顺不过。
张父也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但还是劝老婆子：“孩子能改就是好事，你知道老大心里有她，要是你们闹矛盾，老大该多难受啊。”
钱翠花冷哼一声，要不是知道，她早冲去县城了。
厨房里，杨柳咬著牙把张家人吃过的碗筷放锅里，赶紧拿抹布擦了擦手，再倒一瓢水。
接着拿起丝瓜瓤一个个刷，白净的面皮也变得通红。
不是累的，是气的。
她是自己拿工资的老师，和这些泥腿子不一样，她丈夫还给他们钱，结果她却要在这里给他们刷碗。
更别说今天丢了脸，她真想现在甩了抹布就回城。
厨房窗外，王红梅悄摸蹲著，边看边呲牙笑。
奇怪，看大嫂干活咋这么爽呢。
六六什么也不知道，她美滋滋吃完了一大碗鸡蛋羹，连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晚上又被妈妈洗香香美滋滋躺她怀里，硬霸着她。
爸爸也只能挤一边去。
当然，爸妈以为她睡着把她推开后的事，她全蒙着头堵着声。
她可是小孩子，看不得看不得。
第二天一起床，六六就收到了父爱如山的礼物，一根磨得光滑的树枝。
张起一脸得意：“知道你肯定在炕上待不住，这几天，就拄这根拐杖下去走走吧。”
“可是你爸我磨了一早上的，绝对不扎肉。”
六六猛猛点头：“谢谢爸爸，爸爸我最爱你了！”
嘴上甜甜，小人却是迫不及待拄上拐杖，蹒跚蹦出了屋，头也不回。
等著夸奖的老父亲叹气，儿大不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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