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出钱帮你一时，但帮不了你一辈子的命运，就算挨过了这段时间的饿吃得好过得好，你长大还是要面临嫁人生子种种选择。”
“所以你要读书，就算没有高考也至少让自己有文化，站得比你奶奶她们高，到那时你就会发现，她们都很愚昧可笑。”
孟晓兰用力握著孩子骨节突出的手，认真看着她：“所以，去报名上学，去自己掌握命运。”
陆花花似懂未懂，呆呆点了点头。
孟姨不会骗她，她要上学。
“但是，一?块会不会太多，孟姨，你这些年已经给我那么多。”
六六哪有那么多做大的衣裳，吃不完的点心，她知道，全是孟姨在默默照顾她，还体贴她敏感的自尊心。
“要不孟姨你帮我找个好人家做童养媳吧，我会干活会听话吃得又不多！”
她面色带着急切，这也是目前的她唯一能想到过好日子的办法。
孟晓兰听着这些孩子的胡话，只深吸一口气：“以后不许说这些话了，再苦再累，也不要指望婚姻指望别人来拯救你，你要自己手里有资本。”
“一定去读书，否则你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孟姨就不喜欢你了。”
陆花花忙摇头，跪坐起来，眼睛都红通通的：“我去，我去，我一定会懂的。”
为什么村里都是嫁了人就过日子就有自己的家，孟姨却这么不喜欢呢，她一定会懂的。
“傻孩子，你心理负担也别太重，我不是在报恩，我们都是女性，自然能拉一把就拉一把，甚至这可能是笔投资，多年后你会回报给我。”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善良勇敢、人生路还长的小女孩，早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陆花花眼睛眨了眨，妈妈、奶奶也是女人，为什么就对她又打又骂呢。
不懂她也坐起身看着孟姨走出去的身影，手握得紧紧。
读书，上学，就能改变！
眸子里的火，更亮了，熊熊燃烧，野火燎原！
孟晓兰走出去后，还跟姚雪靠在大门外聊天：“你东西收拾好了没，陆家人没再拦你吧？”
姚雪笑笑，仰头看着天上疏朗的星空：“没了，他们现在巴不得我赶紧走呢，那老婆子整天掐手指头算。”
“你呢，还会犹豫吗？”
孟晓兰抿了抿嘴，低着头，半晌，摇了摇头。
“越到走的时候，看着六六我其实越舍不得，做梦都梦到她长大怨我说我是坏妈妈。”
“但她真的很懂事，从来没说过一句，还拉着我让我走。”
听着好友对女儿的絮絮叨叨，姚雪心也跟撕裂般疼。
福宝看她的眼神只跟看陌生人一样，甚至带着讨厌，话也不说一句了。
可是为什么，她生养的女儿，只站在陆家那边呢。
孟晓兰也注意到她的反常，?开话题：“我看花花也太可怜了，有时候甚至感觉陆婆子把她当仇人一样看待，就像是恨她？”
“她爸妈也不帮她，真的就重男轻女到这种程度吗。”
novel九一。com
其他家重男轻女的也多，但谁也没把女儿当仇人打骂，从小饿到大。
姚雪眼睛眨了眨，把头凑她耳边：“其实，我婆婆确实是把花花当仇人。”
“以前陆家还有个小儿子，是我公婆的老来子，当眼珠子一样疼。陆花花出生那天，大嫂难产生了好久，差点死在炕上，那个小儿子没人看就溜出去玩，被拍花子拐走了，婆婆差点哭瞎了眼，我公公也是那时找人时摔跛腿的。”
这些是陆家大忌讳，谁也不敢提，村里知道的也当不知道。
也正是福宝一出生，婆婆眼睛就好起来了，公公腿也利索了，他们才把福宝宠得如珠似宝，她以前还沾沾自喜。
想到这，姚雪有些惭愧低下头，突然觉得她有些对不住陆花花，走之前也该给她塞点钱才行。
听完的孟晓兰满脸愕然，这确实是个悲剧，可难道就因为这个?合，把悲剧施加给另一个完全无辜的孙女？
她有些难受捏起手，又放下，这就是愚昧的悲剧。
很快，就到了大队知青回城的日子。
大包小包装上车，一村人浩浩荡荡送著知青出村子，各个眼泪水连连。
六六脚伤这几天又重了，送完后只能蹲在家门口远远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才回屋。
小小的人儿，眼睛里满是泪花。
她悲伤叹一口气，正要爬到炕上，突然眼睛就定在了炕边的纸上。
‘回城介绍信’，五个大字清清楚楚。
六六立马心慌拿起信，拄著拐杖就要跳着出去，妈没带信，走不了怎么办！
她艰难跑到离家不远树下时，腿就开始疼得抽筋。
这时，树后走出来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六六，你要和我玩游戏吗？”
虽然这是福宝六六也顾不上了，抓着她就问：“福宝，你能帮我带这张纸去追他们吗，应该还没走远！”
福宝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去，我不想见到妈妈。”
算了六六也不跟她废话了，自己又抓起拐杖就要跑，但福宝又挡在她前面：“六六，你也别去了，跟我玩嘛~”
“你都好久不跟我玩了。”
她还有点委屈，从小唯一同龄玩伴就是六六，但她突然就不理她了。
六六心急得慌哪还有心思跟她过家家，干脆一把推开了福宝就往前跑，却没看到被她推得晃晃悠悠的小福宝，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石头上。
然后，看着她手心的泥，泪珠子就往下滚，好疼啊。
正跑着的六六，突然，左脚踩把脚，重重摔到了地上，本就受伤的把腿重重一痛。
痛还是其次，那一瞬间心就跟掉到冰库里一样，她呆愣转头看着哭着的福宝，明白摔了的原因了。
手心的介绍信，捏得更紧了。
如果妈妈走不了，让她觉醒又有什么意义呢，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
非要一遍遍让她这么无力吗？
福宝已经生气著爬起来走了，她却动都动不了。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