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家属院，孟家。
孟晓兰也在给躺在床上的齂亲看照片：“妈，这就是六六，是你外孙女。”
孟齂摸著照片上小小的女娃，可爱得厉害，和晓兰小时候一模一样，又狠狠心移开眼，把照片放到一边。
“晓兰，你知道的，政策现在松不了的，你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他俩了。”
“听妈的，跟人相亲，就当乡下那些事没有过好吗？他让你回来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
她拽著女儿的手，眼泪纵横：“让妈走之前看着你嫁人，看你稳定下来。”
她身子骨差得拖一天是一天，看不到女儿稳定下来，她死都不能闭上眼睛。
孟晓兰低头抿了抿嘴，又抱紧了憔悴不堪的齂亲：“妈，让我再想想好吗？现在太快了，太快了。”
看女儿这样孟齂也没再逼下去，她只能叹口气。
如果不是当初孟家被那些人逼得紧，怎么可能让女儿下乡避风头，甚至在乡下嫁人生子。
造化弄人啊。
回到屋的孟晓兰也坐在床上沉默了很久，又拿出信纸写起信来。
“张起，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就好像当年在红旗大队瓜田里，她抱着胳膊哭了半天，抓住一块守瓜的张起：“我不想被那些混混缠着了，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说我作风不好呢。”
“他们都说你聪明，张起，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英俊懒散的男人叼起根草，把手撑在胳膊后面：“很简单，找个人嫁了。”
“我才不，不想在这结婚。”
男人带着笑意看她：“你不是有钱吗，花钱找人假结婚啊，想走走，然后不就没人烦你了。”
那，找谁呢。
孟晓兰呆在了原地，很久，她扭头看着闭眼快睡着的男人侧脸，一把抓着他胳膊：“张起，我们结婚。”
时过经年，这次，她还是在问张起怎么办。
信和钱票一块递了出去。
站在县邮政局门口的张起直接拆了信，一只胳膊还抓着给女儿买的新布兜，上学装书的兜，一只手拿着信看了半天。
最后，他直接从邮政局借了只笔，当场在反面写了回信。
“相到满意的就嫁，不如我的呢，就拿前夫女儿拖着。”
这次，随信附过去的，还有早就准备好的离婚证。
张家院子里，六六还在和铁蛋牛蛋一块烤鸟蛋，开春了她穿得还是厚厚一坨，小脖子上围了厚厚一层围巾，蹲著还费劲。
突然，头上就被扔了布袋子下来：“给你上学背的。”
六六拎起布兜，军绿色的，上面还绣著五星红旗，她立刻开心笑了起来，不过，怎么感觉爸爸神情怪怪的啊。
不管了，她马上就要去报名了，就要开始远离剧情第一步了。
以后她可是福宝学姐，两人边都沾不上，总做不了对照组女配了吧。
不过，比开学消息来得更快的是县上的命令。
“你们听说了吗，县长让大批知青回城被批了一顿，现在开始让人回来呢。”
“那谁还回来啊，又不是傻子！”
“可不是呢，所以上面下了命令，要么回来，要么就不许和这边人有书信包裹往来，想家里人了，那你就回来。”
“啧啧，够狠的。”
村里议论纷纷，这事，天塌了的还是张起。
他赶紧把房门锁上，把家里所有藏的钱拿出来数，最后两眼一翻，大字瘫倒在炕上。
莫名其妙看着爸爸的六六咬了咬手指，过去戳爸爸脸蛋：“你咋了啊，大白天睡觉又被奶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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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抱头悲情看着女儿：“?啊，咱父女俩完蛋了。”
??小心肝一颤：“怎——怎么了？”
“一共还有三?块了，还没多少票，你还要吃要喝要穿，爸咋靠这些把你供到高中呢。”
额，??只想翻个白眼：“这是咱家存款，离我上高中还有多少年，咋就赚不够了呢。”
“爸，你要努力！”
张起重新瘫倒，他努力不起来啊，只能寄希望于——过两年政策又松动了。
小??不知道她爸想法，她可还连小学都还没上呢。
到了报名那天，张起身后跟着四个萝卜头，一排慢吞吞往公社挪。
现在上学的人不多，上一半认几个字又不念的也多，所以周边几个大队都没有小学，要上就去公社小学。
而公社离红旗大队，光走路就要一个多小时。
张起是最先累的，他打个哈欠叉著腰：“你们说一个个这么早急着上学干啥，等大点自己背著书包就去了，现在还要我送。”
已经上了一年一年级的铁蛋连忙点头，上学一点也不好！但他不会说，只开心看着弟弟妹妹们，以后就不是他一个人受苦了。
??无语对老爸翻个白眼，突然看见前面瘦弱的身影，眼睛一亮追了上去：“花花姐，你走得比我们还早啊！陆家让你上学了吗！”
陆花花眼睛眯著，伸手牵住??的手：“我没告诉他们，只说上山砍柴就来报名了。”
“那你中午回不去......”
“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吃饭他们都不知道，我下午放学背捆柴回去交差就行。”
反正最爱挑她刺的陆婆子这几天不知道咋了，动不动一个人坐那发呆，没人管她了正好。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公社，一人两块学费，三块书本费。
可以说，书比老师贵。
现场闹哄哄的，不少人家商量著几个孩子合买一本，一块看书，能省几块就省几块，负责报名的眼镜老师也全当看不见，只一个个登记。
张起捏了捏口袋里的钱：“??，要不你们仨——”
话还没出口，就被女儿回头怒瞪的眼神憋住了，只能叹口气去交钱：“三个人学费，两套书。”
牛蛋用铁蛋一年级的书，??和芬芳再各买一套。
他这闺女哟，衣服不爱穿别人剩的，一碗鸡蛋羹几个孩子分时，她也一口不沾，书自是要用自己的。
要是她妈还在就好了，但是晓兰不在啊，要知道三?块钱不仅担负了他们父女俩未来的生活，??上学的钱，还有，她的嫁妆啊。
但这傻女儿偏偏不懂。
老父亲难得又回到了结婚前为兜里三瓜两枣发愁的日子，??则开开心心抱着课本冲进了教室。
她和陆花花坐到了一块，闻一口喷香的墨，再喜滋滋翻开书。
讲堂上，走进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老师，小脸圆眼睛，笑着看大家：“新?学们好，我?王爱玲，将来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一片沉默，教室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呆坐着看老师。
王爱玲也不在意，她还有点紧张，这也是她第一次带班当班主任，幸好，大部分孩子都是听话的。
底下??则是飞速翻著课本，好，都是简单字，鹅鹅鹅，简单。
是不是接下来就可以躺平体验一把年级第一学霸滋味了？
红旗大队。
“钱嫂子，??那么小也被送去上学了啊，一个字认不行不就是浪费钱了吗？”
钱翠花肉疼了一下，脸上面无表情：“孩子早点读书念出来年纪也小，将来吃公家饭，我们老的就拼死拼活也支持。。”
旁边人举大拇指：“还是钱嫂子想得远。”
钱翠花呵呵笑着，手却在颤抖，她可是送过去了三个啊，要是都认不下字......
蹲门口捉蛐蛐的小福宝抬起头，上学？
她眨巴了下眼睛，起身就噔噔噔跑进门，直接扑到了院子中间择菜的奶奶怀里：“奶，我要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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