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完午饭之后,整栋筒子楼里渐渐热闹起来。
各家各户的门都敞开着,时不时传出女人们互相招呼的声音。
几乎整栋楼里要去看联欢会的人家,都开始拾掇起自个儿来。
尤其是那些个家里头有闺女的,更是忙活得热火朝天。
这种大型的联欢会,是军人和所有家属之间接触最密集的时候。
在那种气氛的烘托下,免不了会成几对。
领导们也都乐于瞧见这种场景。
楼道里飘荡著香皂和雪花膏的混合气味。
王姐家的搪瓷脸盆叮当作响,她家二丫头正踮着脚在水龙头下冲洗头发。
“王姐,你这脸洗好了没?”
隔壁的夌大嗓门从窗户探出头来,“我家大妮这脸还没洗呢,水龙头都被你家占半天了!”
“快了快了!”王姐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你家大妮不是说要涂那个什么...口红?给我家二丫涂点呗!”
......
“秀秀啊你前两日不是说这口红颜色太艳了嘛,咋的今儿又给涂上了?”
“娘你不懂,”秀秀抿了抿嘴唇,“今天不一样,听说宣传科新来的小张干事也会来呢!”
对门的刘嫂抱着孩子凑过来看热闹,突然噗嗤一笑。
“不是我说,你这脸上的粉都没擦匀啊,左边比右边白了一个色号!”秀秀闻言慌忙又举起小镜子,急得直跺脚。
......
?月弯的屋子里倒是安静许多。
她正蹲在地上给愿愿绑头发,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著两根皮筋。
“妈妈,我想要两个啾啾!”愿愿晃着脑袋说。
?月弯温柔地应着,灵?的手指在女儿细软的发丝间穿梭,不一会儿就绑好了两个俏皮的小啾啾。
她又从抽屉里取出丝绸发带,仔细地在发髻上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末了还轻轻扯了扯,让那蝴蝶翅膀般的缎带舒展开来。
收拾完女儿,?月弯才顾得上自己。
她换上了那条湖蓝色的裙子。
裙子是确良料子,在阳光下会泛著微微的光泽,衬得人肤色格外白皙。
微卷的头发她决定披散著,只在侧边别了个珍珠发卡。
梳妆台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化妆品,?月弯想了想,没有抹粉,只简单地擦了层防晒膏。她的皮肤本就细腻,只在唇上薄薄涂了层裸色口红便完事了。
饶是这样简单的打扮,方才出门打水的时候,还是引得楼道里几个嫂子围着她追问。
“宋团他媳妇儿,你这皮肤咋这么透亮?”
王婶捏着她一绺头发问。“就是就是,这裙子一穿,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
这边几个嫂子正缠着?月弯问著护肤秘诀,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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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江安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圆润的脸颊泛著红晕,额头上还挂著细噸的汗珠。
“月弯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江安心一把抓住?月弯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文工团那边临时出了岔子,昨儿领唱的姑娘突然发了高烧,嗓子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团里实在找不到人替,就......就找上我了!”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嫂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哎哟!安心要回文工团了?”王姐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
“可不是嘛!她当年那嗓子,可是咱们团里数一数二的!”刘嫂也跟着附和。
“就是这几年......”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神往江安心身上瞟了瞟,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江安心这几年胖了不少,早不是当年那个纤细灵动的小姑娘了。
江安心听了,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说道:“月弯姐说了,胖子怎么了?胖子也能是最漂亮的胖子!”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方才文工团的人找来时,她才给应下的。
?月弯闻言,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江安心的肩膀:“对,就是这样!”
她转头看向围观的嫂子们,“安心的嗓子还在,那就是最大的本钱,至于别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化妆包,“噷给我就行!”
嫂子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嚷着要围观。
江安心跟她们都熟,知道她们只是爱凑热闹,没什么坏心眼,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江安心自个儿都没意见的话,?月弯自然也没意见,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几个嫂子虽然爱打听闲事,但人确实不坏,比孙来娣那伙人强多了。
“来来来,都让让,给月弯腾个地方!”
刘嫂吆喝着,众人立刻往后退了退,给?月弯让出一块空地。
?月弯也不耽搁,直接拉着江安心坐下,打开自己的化妆包——那是个有些年头的皮质小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样化妆品,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看得出是精心挑选的。
“闭眼。”?月弯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柳梢。
她纤细的手指从化妆包里挑出一个精致的瓷盒,指尖轻轻蘸了点润润的膏体。
江安心依言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微微颤动着,显出几分紧张。
?月弯的指尖轻轻点在江安心的额头、两颊和下巴。
江安心的皮肤底子确实不好,虽然昨儿给了她护肤的方子,但只一天的工夫,也瞧不见太大的成效。
?月弯能感觉到指腹下粗糙的质感,还有不少痘印在。
“别担心,”?月弯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柔声安慰道,“皮肤会慢慢养好的。”
她的动作极轻,像是羽毛拂过,指腹在江安心的肌肤上打着圈,将膏体一点点揉开。
先是从额头开始,顺着肌肤纹理画著小圈,再到两颊,最后是下巴。
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轻让人觉得发痒,也不会太重拉扯肌肤。
周围的嫂子们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王婶甚至不自觉地踮起脚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几个年轻的小媳妇挤在最前面,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漏看了一个步骤。
“月弯这手法,”李姐小声对身边的张婶嘀咕,“比我闺女结婚时请的那个专业化妆师还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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