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仔，最近怎不见你去找福宝玩了？"

刘芳蹲在灶台边摘著豆角，手指灵巧地掰去两头的筋。

林美正踮着脚往灶膛里添柴火，闻言手上一顿，火星子＂噼啪＂蹦出来。

＂福宝阿姆不让去哩。＂

林美孩子气地撅著嘴，把柴火往里一推，火苗＂呼＂地窜上来，映得她小脸通红。

刘芳手里的豆角“咔嚓”一声掰断了：＂嗯？为什么？＂

林美摇摇头，＂不知道啊。＂

她嘴上说著不知道，心里却门清：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福宝家发现福宝的奇妙之处，只让自家人围着她转，不让外人占便宜了呗。】

刘芳撇撇嘴，把摘好的豆角往盆里一扔，

＂不去就不去，咱找别家丫头玩啊。＂

说著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儿，当她家那个胖墩多金贵似的，还不让人找她玩！】

林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反正她也没耐心当福宝的老妈子。

从福宝那儿薅的三瓜俩枣，还没有一颗多子多福丸带来的收获多。

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出神，

她想起上个月最后一次见福宝时，那丫头手腕上明晃晃的银镯子——可不像是乡下能有的东西。

还有她那几个哥哥姐姐，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把福宝围得严严实实。

火苗"噼啪"炸开一颗火星，林美眨了眨眼。

谁都不是睁眼瞎，福宝身上那些奇妙的"好运"，迟早会被自家人察觉。

好在自己这两年的动作不明显，不至于引人怀疑。

灶膛里的柴火渐渐烧成通红的炭块，林美托著腮帮子出神。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发现会下金蛋的母鸡，谁都会赶紧关进自家笼子里。

那些所谓的"团宠福宝"，说到底不过是被人精心圈养的摇钱树罢了。

不过……林美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

福祸相依，福宝家人现在把她看得这么紧，未必是好事。

一个能随意改变运气的小娃娃，若是哪天不高兴了……

"发什么呆呢？"

刘芳用锅铲轻轻敲了敲灶台，"去后院帮你姐喂鸡去。"

林美拍拍裙摆站起身，将那些念头抛到脑后。

别人的闲事，哪有工夫操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经。

……

九月初的清晨，林大海背着足有一人高的柴捆，领着林勇往王家村小学走去。

柴捆上的露水打湿了他后背的粗布衣裳，

林勇则背着用碎布头拼成的“撞色款”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时不时踢一脚路边的小石子，溅起几滴泥水。

＂到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

林大海边走边嘱咐，脚下的草鞋踩在露水打湿的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捆柴够交一个月的柴伙费了。＂

报完名，林大海把柴火送到学校灶房，转身蹲下来替儿子整了整衣领：

＂勇仔，晌午就在学堂吃，阿爸跟灶上的王婶说好了。＂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放学跟着福民一道回，路上别跟别人走了。”

林勇挺起胸脯，书包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拍在屁股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阿爸放心吧！开学我都是二年级的学生了，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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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海咧嘴笑了，伸手大力揉着儿子的脑袋：“行，那阿爸先回去了。”

目送父亲走远，林勇转身撒腿就往教室跑，新纳的布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金秋十月，稻浪刚刚褪去，晒谷场上还飘着新米的清香。

这天晌午，刘芳正坐在院子里缝补衣裳，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膝头洒下细碎的光斑。

陈彩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额头上还挂著汗珠子，活像后头有狗撵似的。

"三弟妹！"

陈彩姑一把夺过刘芳手里的针线，粗粝的掌心蹭得她手背生疼，

"快别忙活了，救救急！"

刘芳被她扯得一个趔趄，针尖在指腹上戳出个红点。

她皱着眉把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大嫂这是怎么了？火烧眉毛似的。"

"嗐，这不是福全结婚要用新布吗？"

陈彩姑一拍大腿，嘴角的火泡随着她说话一颤一颤。

"我原先寻思著去镇上买，谁承想现在买布要那劳什子布票。"

她摊开手掌，"我攥著钱都买不到一?布！"

刘芳慢条斯理地把针别回线板上，"我这没有新的，红色的也没有。

倒是有一件深蓝褂子，料子挺括，你看看能不能将就。"

大侄子结婚，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该拿捏的架势一分也不能少。

陈彩姑连忙拉住刘芳的手，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她腕子上："走走走，带我去瞧瞧。"

刘芳掸了掸围裙站起身，领着陈彩姑往屋里走。

阳光透过窗棂，在樟木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铜钱。

她掀开箱盖，一股樟脑味混著晒过的棉布香飘出来，熏得陈彩姑打了个喷嚏。

"喏，就这件。"

刘芳抖开一件半新的蓝布褂子，

布料在光线下泛著细密的纹理，"去年才做的，大海就穿过两回。"

陈彩姑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抢。

谁知布料"刺啦"一声绷紧——刘芳的手正牢牢掐著另一头。

"大嫂急什么？"

刘芳笑得像尊菩萨，眼角却透著精光，

"这大喜的日子，总得让孩子们沾沾喜气不是？"

帮忙归帮忙，可陈彩姑往日的嘴脸她还记着呢。

陈彩姑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盯着刘芳保养得宜的手，那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此刻却像铁钳似的掐著布料不放。

两人僵持间，窗外传来林美银铃般的笑声。

"要几颗？"陈彩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刘芳伸出三根手指，"再加一颗鸡蛋，水果糖太酸，伤牙。"

陈彩姑甩开布料扭头就走，脚步重得能把地皮踩出坑来。

不一会儿，她攥著三颗糖和一颗鸡蛋回来。

"小惠小美，来吃糖。"她硬挤出个笑，却见林美早已搬著小板凳守在门口。

"谢谢大伯娘！"

林美接过糖，眼睛弯成月牙，"祝大堂哥新婚美满，明年就让您抱上大胖孙子！"

陈彩姑被这话哄得舒坦了些，临走时还破天荒地摸了摸林美的头。

等她走远，刘芳戳著女儿的脑门笑骂："小马屁精，就会说漂亮话！"

林美嘻嘻笑着剥开糖纸，琥珀色的糖块在舌尖化开甜味，【漂亮话可不就是不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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