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爸爸摘了墨镜，咧嘴一笑，那是一张跟高智极为相似的脸。

景熙和姜淇乖乖问好：“高叔叔。”

高爸爸瞬间变脸，原本粗犷的声音都夹了起来。

“你就是姜淇吧，叔叔回去可得跟我那些伙计显摆显摆，我这车接过女状元呢。”

姜淇乖巧地笑了笑：“谢谢叔叔，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多亏了你和景熙以前帮他补课，不然这小子咋可能混进那么好的学校去。”

高智翻白眼：“爸，我说了多少回了，我是体育特长生，跑进去的，不是混进去的。”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那不还是走捷路进去的。”

姜淇和景熙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智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双手一摊，不说话了。

在许多没文化的长辈眼里，除了靠分数硬实力考大学，其他方式都是旁门左道。

姜淇高考成绩市第?，全县第一。

县里还为此拉过横幅，上书“热烈祝贺我县姜淇同学高考斩获县理科状元”。

镇政府，县政府，还有市里，都给她发了奖金，加一起十几万元。

姜淇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用的这笔钱，加上假期带家教，足以养活自己。

上车后，她笑着对高爸爸解释了特长生的录取规则，把高智的运动天赋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叔叔您就等著看吧，没准以后高智才是咱们县上最出名的人。”

高爸爸嘴上嫌弃儿子，心里不知道有多美。

“咱们女状元都这么说了，那叔叔就期待一把。”

高爸爸比高智还健谈，损完儿子，又开始关心小辈的感情问题。

“姜淇和景熙谈到对象了没？”

姜淇笑道：“都没有。”

高爸爸眼睛一瞪，拍了把方向盘。

“要抓紧，女娃还好说，不愁嫁。男娃娶个媳妇可太难了，越往后拖越难找。”

“咱们附近几个村镇那大龄未婚一抓一大把，听说叫什么“父愁者联盟”。”

高智满脑门官司：“你还是操心你那地产生意吧，就他俩那条件，像是愁对象的吗？”

高爸爸瞪他：“人家当然不愁，老子是愁你。”

“我一门心思挣钱，还不是为了多给你买几套房多攒些彩礼，以后好歹有女娃看在钱的份上跟你。”

“总之，你毕业就结婚生娃娃，你妈月嫂证都考下来了，就等帮你带娃了。”

姜淇和景熙憋笑。

高智：“……”

疑似已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高爸爸先把两人送到了大王镇入口处，这才把倒霉儿子拉走了。

姜淇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十字路口的老人。

老人瘦小干瘪的身体佝偻著，浑浊的双眼不住向他们的方向张望着，确认著。

花白的头发被风一吹，更显得苍老。

姜淇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外婆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老了呢？

明明她走的时候，她的腰还没这么弯，头发也没这么白。

“外婆。”

姜淇大喊一声，向老人飞奔而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人这才敢确认，橘皮一样的老脸笑开了花。

“真是我乖乖呀。”

姜淇一把抱住外婆，又哭又笑：“是我，我回来了外婆。”

景熙拎着东西走过来，先叫了人，又拍拍姜淇的背。

“别哭了，一会把外婆也惹哭了。”

照理，景熙应该叫奶奶，可他从小就跟着姜淇一起叫外婆，老人也听习惯了。

姜淇抹去老人眼角的湿润，老人拉着姜淇不住打量，摸摸手摸摸脸，捏捏衣服。

看她穿的体体面面，漂漂亮亮，这才放下了一半心。

“我乖乖怎么瘦了，要多吃饭，多睡觉。”

姜淇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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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又拉着景熙的手，仰头看着他的脸，笑着道：“小熙也长大了，越来越俊了。”

她一手拉一个：“走，回家，外婆都做好饭了，就等你们吃呢。”

姜淇和景熙一左一右搀著老人，慢慢往回走。

路过景熙姑妈家的小别墅时，姜淇看着花纹繁复精美的大门上挂著的锁，眉头皱起。

"人呢？怎么还把门锁了？"

外婆哎呀一声，看向景熙。

“你姑妈一家昨天刚走，说是去旅游，要去一周呢。”

姜淇问景熙：“他们告诉你了吗？”

景熙摇头。

姜淇心里来气，怕景熙难过，忍住没说，只道：“你先把东西放进去，来我家吃饭。”

谁知，景熙过去看了一眼，小声道：“锁换了，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少年拎着大包小包，大老远的回来，站在上了锁的门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狗。

姜淇心里酸酸的，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躲在角落里哭，不敢回家的小男孩。

凭什么呀？

当初景熙父母去世，留给他一大笔钱，姑妈一家见钱眼开，把他接来抚养。

结果钱全花在自己一家人身上。

盖别墅，买小汽车，穿金戴银，给儿子女儿报兴趣班，上私立学校。

而景熙却连吃饱穿暖都勉强，表哥表姐不要的才给他，否则也不会穿裙子了。

虐待谈不上，就是拿他当空气，跟养条小猫小狗一样，活着就行。

上小学那几年，姑父还给他学费生活费，姑妈偶尔也给零花钱。

上了初中，有段时间两口子都忘了给钱，发钱他照样有学上，有饭吃。

起初以为景熙是偷拿家里的钱，检查后发现不是，就不管了，也再没给过他钱。

现在倒好，他成年了，所以这个家彻底不让他进了吗？

姜淇心疼地看着景熙，眼圈都红了。

景熙“勉强”冲她笑了笑：“没关系，我去住招待所吧。”

“那怎么行？”

姜淇一把拉住他。

举国欢庆的日子，再过几天还是中秋，她怎么能看着景熙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住招待所。

外婆也拉住景熙：“哪里也不去，就住外婆家。”

景熙点头，乖乖跟上，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又往前走了不到二十米，就到外婆家了。

推开门，姜淇看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小平房，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

正面一共有三间房子，两侧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卫生间。

院子里的小菜园绿油油的，都是外婆种的菜。

外婆做的都是姜淇和景熙爱吃的，两人吃的干干净净，老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小小的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吃完饭天都黑了，姜淇对景熙道：“我晚上和外婆睡，你睡我房间。”

姜淇小时候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

三间房子，一间外婆住，一间是舅舅舅妈的，一间是表弟的，姜淇只能和外婆住。

她上初中的时候，舅舅舅妈在城里买了房，带表弟搬出去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

舅舅舅妈的房子依然给他们留着，表弟的那间被外婆收拾干净，给了姜淇住。

但是只要家里人多住不下，姜淇的房间就得贡献出来，还是和外婆睡。

晚上，景熙躺在干净温馨的小房间里，身上粉色格纹的被子松软馨香，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这是姜淇的房间，她的被子，她的枕头。

景熙早就知道姑妈一家要去旅游，他那个好表哥一星期前就在朋友圈嘚瑟了。

还说什么，就他们一家，不带多余的外人。

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景熙只觉得好笑，有些东西，他很早之前就放弃了。

那个家，他也不稀罕。

之所以回到这里，是因为姜淇要回来。

对景熙来说，姜淇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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