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什么人，没长眼睛啊？”
巧珍搀著宋瑶姝急急避至一旁，仓惶退让间，宋瑶姝大红色的纱裙下摆勾到了一块凸起的碎石上，只听“刺啦”一声响，一朵奢华的金线玫瑰从当中裂了个口子，露出底下浅红色的衬布来。
“姑娘，你没事吧。”
巧珍赶忙扑上来查看，却看见一朵金线绣的花瓣已被勾得丝丝缕缕的，不成个样子，糟了，她心中大惊，这可是姑娘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再一抬头，便看见宋瑶姝盯着破损处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宋瑶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了几分怒火，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始作俑者——一个穿青色直裰的青年男子。
衣裳料子是最普通的棉衫，腰间的丝绦上坠著一个色泽平平的玉佩，戴方巾，蹬黑色皂靴。
宋瑶姝在掂量对方的斤两，一看他这么穷酸，当即就什么都不忍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她阴恻恻地盯着青衣男子道。
蒋舟珩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一时看愣住了，道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嘴巴翕动了两下，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呆呆地站着，宛如一尊木雕。
倏然耳边传来一声恶狠狠的恐吓，将他陡地拉回了现实。
“在，在下蒋舟珩，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担待则个。”蒋舟珩拱手作揖，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担待？你一句担待，这事就算完了吗？”宋瑶姝冷哼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倏然间脑子一闪，她看着蒋舟珩疑惑道：“你?蒋舟珩？”
“是，是在下。”蒋舟珩舌头像打了结，几个字都说不利索。
“祖籍茨州？”
“正，正是。”
“去年科举榜上的二甲七名，现任翰林院编书？”
“不，不错。”
蒋舟珩看着朝他逼近了一步的宋瑶姝，面色一红：“姑，姑娘怎会对在下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瑶姝刚刚还在惦记着，等会儿开席的时候，让巧珍去找几个在男席处伺候酒水的下人们，打听打听谁是蒋舟珩，谁知这么巧，这会子就碰上了。
在宋瑶姝心里，这人家世贫寒，出身不高，就已经是罪大恶极。
现在又看他这一副结结巴巴、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爹爹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蠢人怎么配得上我？宋瑶姝在心里腹诽道。
宋瑶姝不应蒋舟珩的话，而是反问他：“敢问公子家中可有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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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舟珩不知眼前这位绝色女子怎会忽然问起他的婚配，他心中疑惑，但还是红著脸道了一句：“尚无。”
“有道是龙配龙，凤配凤，老鼠配狗洞，我观公子人品相貌，皆是下流，奉劝公子一句，婚姻大事上，莫存痴妄之念，否则必会落得个家宅不宁的下场。”
这句尖酸刻薄的话一出，蒋舟珩身子一僵，满脸的红晕如潮水般急速退下。
他站直了些，正色道：“在下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何出此言？”
“无冤无仇？”宋瑶姝冷笑一声，指著自己破损的裙子，道，“你弄坏了我的裙子，这就是冤，这就是仇。”
就为一条裙子就要受此侮辱，蒋舟珩有些气不过，可对面是女子，他没有同女子争论的经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过是一条裙子，在下赔给姑娘就是了。”
“你赔得起吗？”宋瑶姝白了他一眼，掀起裙摆上的褶皱给他看。
“这是香云纱，还有这玫瑰上的是金线，这一条裙子就得三十多两银子，敢问蒋编书每月俸禄几何啊？还是说蒋编书家业大，并不将这区区三十多两银子放在眼里？”
宋瑶姝料定了蒋舟珩没钱，蒋舟珩也确实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他现在一个月的俸禄是八两三钱银子外加三石米，供日常的吃喝没问题，但官场应酬大，尤其是像他这种芝麻小官，什么人都得罪不起，谁的场子都不敢不去。
这每月下来，不仅俸禄是用得一干二净，就连茨州老母时不时寄过来的田亩银子，也全交代在里面了，一文不剩。
他现在简直是比未当官的时候还穷。
宋瑶姝看着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不屑地冷哼了几声。
这几声落在蒋舟珩耳里，让他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他又结巴了：“在，在下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姑娘能否饶在下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在下一定如数奉还。”
这条裙子对宋瑶姝来说，同样也很贵重。
但若是能借这条裙子摆脱蒋舟珩，她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一条裙子而已，本姑娘还不放在心上。”宋瑶姝将一侧眉毛挑得老高，“裙子可以饶了你，但有些事本姑娘必须要同你说清楚。”
“你记着，以后要是有人给你说媒说到宋府头上，你一定要严词拒绝。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宋府的女儿才貌双全，不是你能配得上的，你记住了没？”
“什么说媒？什么宋府？”蒋舟珩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都勾搭上我爹爹了，还在这装。”宋瑶姝气愤地跺了跺脚，“刑部尚书宋伯邑，御史中丞宋潇斐，你敢说你不认识这两人？”
宋尚书和宋御史的名号一出，蒋舟珩如雷贯耳般后退了两步，躬身道：“原来是宋府的千金，在下唐突了。”
“你知道唐突就好，总之你这种人，是绝对配不上宋府的女儿的。你这辈子，也别想踏入宋府的大门。”
宋瑶姝高傲地仰起了脖颈，见蒋舟珩呆呆的似是被震慑住了，满意地哼了一声，领着巧珍大摇大摆地走了。
步子都迈出去好几步了，一低头又瞥见破碎的裙摆，心里还是越想越不甘心。
她抻著修长的脖颈左右望了两下，屈身、下腰，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好几块拇指大的石块。
“哎呦，哎呦……”
宋瑶姝听着身后哎呦的?唤声，转过头和巧珍两个会心一笑，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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