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蔡叔。”沈天恒笑了笑，“咱们说好的。”

蔡全无连忙点头：“对对对，说好的。”

他转身就要去后面拿钱。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蔡！干什么呢？”

只见一个穿着干部服，梳着油头，挺著个小肚子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慢悠悠地从后院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小酒馆的公方经理，范金友。

公私合营后派来的，官不大，架子可不小。

平日里就喜欢指手画脚，作威作福。

蔡全无一看来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范……范经理，您怎么来了？”

范金友没搭理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地上的麻袋。

当他看到麻袋里露出的野猪肉时，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语气带着质问，“哪儿来的？”

蔡全无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范金友，是出了名的喜欢找茬。

“范经理，这是……这是我跟这位小兄弟预定的野猪肉……”蔡全无小心翼翼地解释。

“预定？”范金友提高了嗓门，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老蔡啊老蔡，你胆子不小啊！”

“这么大批量的采购，经过我这个公方经理同意了吗？”

“你这是私自采购！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还有没有我这个经理？”

范金友的声音很大，故意让酒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听到。

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蔡全无，也显摆显摆自己的威风。

蔡全无被他训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范经理，我……我这不是寻思著给店里添点特色……”

“特色？”范金友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中饱私囊吧？”

“这肉来路正不正？有没有检疫证明？万一吃出问题，谁负责？”

一连串的问题，像帽子一样扣了下来。

蔡全无急得不行，却又不知道怎么辩解。

他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哪是范金友这种官油子的对手。

沈天恒在一旁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得出来，这范金友就是故意刁难。

这事儿本来是他和蔡叔之间的噷易，现在倒好，把蔡叔给牵连了。

就在这时，邻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我说老范，你这官威耍得够大的啊！”

说话的是个穿着对襟褂子，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爷子。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坎肩，手里盘著核桃的老头。

这二位，正是这片儿的老住户，牛爷和片儿爷。

他们俩都是正阳门下的老人物，见惯了风浪，最看不惯范金友这种仗势欺人的主儿。

牛爷端起酒盅喝了一口，斜眼看着范金友。

“人家小蔡给店里弄点好东西，招揽生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私自采购了？”

片儿爷也跟着帮腔：“就是！我看这肉挺好嘛！野猪肉，香！”

“再说了，小蔡的人品我们信得过，还能弄来路不正的东西？”

范金友没想到这俩老家伙会站出来说话。

他认识这二位，知道他们在这片儿有点名望，不好得罪。

但就这么算了，他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牛爷，片儿爷，这不是我耍官威。”范金友强辩道。

“这是原则问题！食品安全大过天！没有正规手续，这肉就是不能收！”

牛爷嗤笑一声：“行了行了，别拿大帽子吓唬人了。”

他看向沈天恒，眼神里带着赞许。

昨天沈天恒打猎野猪的事儿，他们可都看着呢，都觉得这小伙子厉害，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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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这肉多少钱一斤？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哥俩，这肉我们包了！”牛爷豪气地说道。

片儿爷也点头：“对！我们买了！省得某些人在这儿唧唧歪歪，看着烦！”

蔡全无闻言，感激地看了牛爷和片儿爷一眼。

沈天恒心里也挺感动。

素不相识，人家就能站出来仗义执言。

不过，他不想因为这事儿让蔡叔难做，更不想欠别人人情。

他上前一步，对着牛爷和片儿爷拱了拱手。

“谢谢两位大爷的好意，不过，这事儿不能给蔡叔添麻烦。”

他转头看向蔡全无，语气平静。

“蔡叔，既然范经理觉得不合规矩，那就算了。”

“这肉我拿回去，不碍事儿。”

他弯腰就要去拎麻袋。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范金友台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蔡全无一脸为难：“天恒，这……”

范金友见沈天恒这么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他也就是想拿捏一下蔡全无，没真想把事情闹大。

要是沈天恒真把肉卖给牛爷他们，他反而下不来台。

可就在沈天恒的手刚碰到麻袋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

“哎，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旗袍，身段窈窕，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她手里还拎着个小巧的皮包，气质不凡。

正是绸缎店的老板，陈雪茹。

陈雪茹是徐慧真的闺蜜，也是这小酒馆的常客。

她刚才在里面那桌，把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本就对沈天恒印象不错。

上次在院门口见过一面，觉得这小伙子长得精神，还有股子英气。

今天又看到他处理事情这么大气、沉稳，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欣赏。

尤其是看到范金友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陈雪茹走到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沈天恒几眼。

嗯，这小伙子，越看越顺眼。

身材挺拔，眉目俊朗，说话做事还有章法。

比那些油头粉面的强多了。

她嘴角噙著一丝笑意，转向范金友，语气却带了几分讥诮。

“范经理，您这官儿当得可真够‘细致’的啊。”

“人家送点野味儿来改善改善伙食，您这又是查手续，又是问来路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食品站的领导呢！”

范金友被陈雪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抢白，弄得有点懵。

他认识陈雪茹，知道这女人嘴巴厉害，而且跟老板娘徐慧真关系好。

“陈老板，我这是按规矩办事……”范金友试图解释。

“规矩？”陈雪茹挑了挑眉，“什么规矩？”

“我怎么听说，这公私合营，是为了搞活经济，方便群众呢？”

“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处处设卡，刁难人了？”

“再说了，人家小伙子自己都说了，是跟蔡老板早就说好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的事儿。”

“您倒好，上来就扣大帽子，说人家私自采购，中饱私囊。”

“范经理，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陈雪茹一番话，说得又快又脆，条理清晰。

把范金友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而且陈雪茹句句在理，他还真不好硬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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