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卡塔琳娜号的适航证明，”祁典翻开文件，目光扫过某个签名，“明总签的字？”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苏丽娜的茶匙在杯沿轻轻一颤，祁典明明休假三周未露面，却连航运部最新项目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这个认知让她握著杯柄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她心中暗想，今天的这个项目，可能没那么容易通过了。

而其他高管们则是默契地垂下眼帘，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视线交汇，仿佛谁先抬头，就会被卷入这场无形的角力。

在这片刻意营造的静默中，婖团副总裁方致远布满皱纹的眼角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

这微妙的反应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但是祁典捕捉到了。

这位跟随老祁总打拼二十年的老臣，此刻眼中闪过的，是了然于心的笑意。

“祁总久不露面，”明瑞阳轻笑，指尖在平板上调出一组数据，“有些紧急情况，总要有人做主。”

屏幕上闪过卡塔琳娜号在直布罗陀码头的监控画面，又迅速被利润预测表覆蓋。

祁典的指尖在平板边缘轻划，画面定格在海关申报单的某个条目：“明总说的紧急情况，是指把包装材料填成‘画作辅助设备’？”他调出另一份文件，“虽然不违反申报条例，但运输清单里夹带的三吨干燥剂——”

屏幕上跳出化学品运输许可的空白页面，“似乎忘了向海事局报备？”

明瑞阳的钢笔在指间转出银光：“祁总有所不知，欧洲今年湿度异常，这批特制干燥剂是应赫斯顿特别要求……”

“所以运费明细里多出的四十二万服务费，”祁典划开付款凭证，“备注写的是‘艺术品恒温处理’？”

明瑞阳嘴角噙著笑，不紧不慢地解释：“欧洲今年艺术品运输新规要求特殊包装，赫斯顿愿意承担额外成本……”

“由于沈市的分公司去年刚因关联交易被调查。”祁典调出审计报告，“财务部明确要求大额关联交易必须提前报备。”他转向财务总监：“王总监，这笔交易走备用金流程报批了吗？”

财务总监王祥擦著冷汗：“走……走的是紧急采购通道。”

“上月董事会刚决议，单笔超30万的紧急采购需要双签。”他看向苏丽娜：“苏总作为公关负责人签了字，但另一位签字栏空着。”

王祥面前的咖啡杯突然倾斜，在利润报表上晕开一片褐色的污渍。

明瑞阳的腕表突然在桌面磕出一声重响：“当时您在休假，具体回来的时间不明，不可能让客户一直等。”

“我的休假通知里写明由张总代签。”祁典调出邮件截图投屏在身后的屏幕上。

明瑞阳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苏丽娜眼风一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指尖在会议桌边缘轻叩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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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的空气又一次凝固。

高管们神色各异：有人的目光盯着祁典，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里挖出蛛丝马迹；有人侧身与邻座噷换眼神，嘴角扯出心照不宣的弧度；更有几个资历浅的，低头假装翻阅文件，连纸张翻动的声响都放得极轻。

“小问题，”祁典往椅背上一靠：“既然明总提到风险可控——”

他看向法务部：“那就补全双签手续，差价部分从新加坡分部季度奖金池扣除。”

苏丽娜起身走到屏幕前方，眼波一转，红唇微启：“祁总～”她声音像掺了蜜，指尖却利落地调出一组数据投影。

“近三年同类型项目合规率100%，利润率都在25%以上。”

屏幕上的3D柱状图随着她手腕轻转骤然放大，“所有文件都已齐备，只要今天敲定了，”她突然贴近祁典身侧，发梢扫过他的袖扣，“明天卡塔琳娜号就能满载出港。”

方致远盯着屏幕认真地看了几秒，突然开口：“苏总，日内瓦新通过的《文化遗产特别保护条例》，”他的手指停在某个烫金防伪标签上，“要求价值超2亿欧原的艺术品运输，必须提前72小时向UNESCO备案——您准备的电子密钥，怕是还没通过欧盟数字认证吧？”

苏丽娜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猛地转头看向法务主管，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那位平日总是西装笔挺的负责人此刻正手忙脚乱地翻找文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微微发抖，始终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祁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某人说的话：“远景开会最磨人了。”他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个表情不慎落在明瑞阳紧缩的瞳孔里，成了扎进他心口的倒刺。

明瑞阳的拳头在桌下捏出轻响。

这个刚回国时连集装箱尺寸都不知道的书呆子，这几年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没等明瑞阳想好怎么扳回这局，祁典修长的手指已经轻叩在桌面上。

“今天就到这里”，他利落起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微风，“等项目有实质进展再议。”

这边祁典在会议室里上演雷霆手段，杀伐决断。那边吴悠躲在客卧里对着始终没有新邮件的收件箱怔怔出神。

她望着自己还算光鲜的履历，怎么也想不通，以她这样的条件，竟连一份与原先相当的工作都求而不得。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的声响惊醒了吴悠的思绪。汪正来电说，余先生那栋老洋房终于修缮完毕，特意邀他们明日去暖房，还专门点名要她到场。

“好啊。”她答得干脆，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反正眼下也没别的安排。

电话那头汪正似乎要挂断，她突然想起什么：“需要带些伴手礼吗？”

“这不是巧了吗？，”汪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上午的客户临时有事放了我鸽子，现在我正好在南京路。”顿了顿，“要不要过来一起挑？”

“好，”吴悠望了望窗外湛蓝的天空，“我很快就过来，”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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