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花谷紫雾弥漫。
古烬披着暗金绿袍,站在阁楼上赏月,把玩着掌心白蛇。
“烬王,您该歇息了。”阿蛮温声道。
如今北疆动荡不安,随时面临覆灭之灾。
古烬抬眸上看,九眼虺皇如神明莅临,在上空俯瞰众生。
“阿蛮,你可知我为何崇敬九眼虺皇?”
阿蛮恭敬俯身道:“九眼虺皇是远古神灵,拥有强大的智慧与力量,守护万蛊后代瓜瓞绵绵、生生不息。北疆子民都应对神灵抱以敬畏之心。”
“不。”
古烬瞳孔幽绿,闪烁著阴柔潮湿的冷光,忽然厉声道:“我是敬祂生于沼泽,受尽屈辱,不死不灭!”
与他的一生何其相似啊。
蛮夷孽种,自幼被弃。生齂以蛊为引诞下他便被赐身?,而他自小聪颖却受尽屈辱,好不容易挨到长大却又被派往镇守边陲之地。
如今腹背受敌,生死不论。
古烬在月色下大笑,笑到唇齿间渗出血:
“阿蛮,用命蛊为我占一卦。”
“烬王不可。”
阿蛮向来冷静的面色少有焦急,“命蛊虽能堪破未来,却需以噬骨为瘾,如今北疆需要您……”
“需要我?”
古烬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北疆子民人人视本王如洪水猛兽,生怕被抓去为北疆而战。”
“能为北疆牺牲分明是他们的荣幸!”
阿蛮望着他久久不语。
烬王向来执拗,认定真理不改。
“它会啃噬您一根肋骨。”阿蛮从袖中召出黑色蛊虫,将其顺着手指爬至古烬身上,“您真的决定好……”
“少废话。”
命蛊爬入古烬暗绿色的衣襟中,在它肋骨处张开利牙一咬而下——
古烬面上冷汗阵阵:“告诉本王,此战退还是跑?”
阿蛮:“……”
也不怪烬王如此抉择。
如今北疆为大承弃子,腹背受敌,烬王永远以自己为先,这便是他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倘若所遇的是太子呢?
阿蛮摸著自己缺失的肋骨想,烬王是否会舍弃太子殿下的姓名,独保其身?
命蛊爬在古烬手掌上,鲜血从他指缝顺着滴落。
金色光芒在命蛊背上缓缓浮现——
【攻】
此战,不退,不守,反攻。
古烬脸色微变:“反攻?你是让我带着这一城池只想天天躺着睡大觉的废物去给昼夜训练不怠个个身长八尺强壮如熊的南疆打反攻战?”
“倒不如给本王规划撤离路线,畜生。”
古烬借不到兵便打算跑,总归他是阴沟里的烂虫,只要他不死就还有机会。
他为何要为子民付出生命?
命蛊在它掌心静默,努力消化命主的话。
【天】
阿蛮忽然大喜:“天?天命相助,此乃上上签!”
古烬幽绿的眸微微眯起,盯着天字思索著什么。
“裴玄归自始至终没打算借兵与你。”
“能帮你的,只有我。”
古烬忽然唇角微翘:“是醉醉啊。”
这一战,醉醉会助他反攻,伴他身侧奉他为王。
“醉醉如今身在何处?”
阿蛮将吃饱喝足的命蛊收回,解开烬王的衣襟为他处理伤口。
“太子殿下今日去了万毒门,取走了镇门之宝噬春蛊。”
古烬的绿眸微微眯起:“噬春蛊?他要给裴玄归下蛊?”
阿蛮猜想多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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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此人并不如外表温玉,他所思所想深不可测。
下一秒便听烬王道:“带兵助我?”
阿蛮:“……”
古烬唇角翘起冷郁的笑:“他竟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明日且等他的好消息吧。”
……
寂静的营帐刹那安静无声。
裴玄归掌下是半张微凉的脸,许是刚沐浴过触手滑腻,他甚至唯恐自己掌心伤到这张薄嫩的脸。
“沈醉?”
自方才一声喉咙轻滑,沈醉好似失去了魂魄。
半晌沈醉终于有所动:“yue——”
他吃了虫子!!!
沈醉半伏在案前垂眸干呕,纤薄的背随着呼吸起伏,试图将吞下去的噬春蛊给吐出来。
“别yue……碰我……yue……你yue……死定……yue了……”
裴玄归:“?”
他看着沈醉刹那雪白的脸色,还是纡尊降贵地伸手拍拍他的背。
“是谁作乱?”
“你这次下得又是什么毒?”
看模样不似玛吉红花,倒像是什么干呕的毒。
沈醉忽地抓住他的手,抬起的眼眸湿润凌冽。
裴玄归一怔。
听到他说,“我会杀了你。”
沈醉也不知是因干呕还是生气,含情眸浅浅红了一圈,眸底蕴著湿润湖泊般的水色。
他睫毛细细颤抖著,又极其冰冷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裴玄归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这大逆不道的话落在他耳中好似同挠痒痒没区别。
尊贵的前朝太子于他而言太过脆弱,裴玄归即便被他挠见血都不疼不痒,但对于如此狠话还是要给予回应。
“嗯,张嘴我看看。”
吃了什么吐成这样?
沈醉微微抿著唇推开他,一言不发地朝营帐外走。
潮湿的月光落在他身上,银色云线微微折著光。
裴玄归叫住他:“上哪去?”
沈醉单手轻覆在心口,如今噬春蛊还未发作,前世他隐约记得会有半个时辰时效,他不能让自己被情蛊牵绊。
从此有了致命的弱点。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唯独情爱不在计划之内。
裴玄归可以因为他为解药赦免他,帮助他,同一个上位者施舍蝼蚁,但沈醉没有任何示弱的机会,他本就什么都没有。
“沈醉,我跟你说话……”
“万毒门。”
沈醉即将踏出营帐之时,裴玄归单手将他扯回,修长五指轻而易举擒住他下颌,“你吃了什么?”
裴玄归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得很。
“你准备给我吃什么?”
不是普通不疼不痒的毒,否则他不会如此紧张,如临大敌。
沈醉抿著唇轻别开脸:“放开我,我会自……”
“自食恶果。”裴玄归居高临下睨着他。
他早知这太子满腹算计,无瑕外表下满目疮痍,只要对他有利的事无所不用其及,哪怕将自己置于死地。
裴玄归将他两只腕骨交错单手擒著,冷著脸带着他踉跄向外走。
沈醉问:“你要带我去哪?”
裴玄归修长身影在夜色下睥睨又冷漠。
“万毒门。”
即便这毒是沈醉下给自己的,他也怕这人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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