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林深处,豆蔻年华的夌佳绾不经意的一瞥,遇见风度翩翩的林正,自此情窦初开,一见倾心。
这也成了她凄惨半生的开端。
那日,春光正好。
初回到京都不久的夌佳绾,在柳淑云一再催促下,才约了几个还算说得上话的闺秀,一起到城郊踏青。
很平常的日子,不是寻常女子的夌佳绾,看到了不同于世家子弟的林正。
彼时,桃林深处,一袭青衣的林正,显得分外清俊儒雅。
不是夌佳绾以往在军营中见过无数的大老粗;也不是回京以后,看到的那些纨绔子弟、酒囊饭袋。
他好像花间一丛翠竹,一下子就入了夌佳绾的心。
少女心事,最是难猜。
夌佳绾看着林正扶着他娘,一副孺慕情深的样子,看着他耐心地给娘亲拂开挡在前面的桃花枝干,她觉得,前面那个男子怎生这般孝顺!
这一看,夌佳绾就愣在了当场,连一起来的闺秀都走远了,她还怔在原地。
直到,手臂被人不小心碰触了一下,撞得她微微晃了晃,却被一只手扶住小臂。
紧接着,夌佳绾耳边响起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实在抱歉,小生只顾著娘亲脚下,一时不察,倒是差点撞得小姐摔倒。”
夌佳绾回神之际,就见到自己跟前站着一个男子,正是她方才看迷了眼的林正。
彼时,夌佳绾尚且不知林正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见对方彬彬有礼,夌佳绾忙摆手道:“无妨无妨,说起来,是我挡在这里,阻了你们的去路。”
说话间,夌佳绾脸颊微红,言语也多了些小女儿的柔情。
被林正扶著的张娴,此时恰好上前两步,笑问道:“这位小姐,不知你可否扶我一把,去……我这腿脚受了伤,不太方便。”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是换了往常,夌佳绾不一定能明白张娴话里的意思。
可是此刻,不知为何,夌佳绾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反应过来,只怕这位夫人是想出恭吧?
她忙爽快道:“举手之劳罢了。”
说著,已经从林正手中接过了张娴的手臂。
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在一起,夌佳绾心脏一缩,突突狂跳,脸上胭脂色越发浓艳,平添无尽娇妍,惹得林正呆了一瞬。
一刹那的触碰,很快分开。
夌佳绾扶著张娴往不远处的茅房而去,林正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张娴趁机和夌佳绾攀扯起来。
不但打问起夌佳绾的家世、年纪,还问起她在北疆的事迹。
末了,张娴带着无比感慨羡慕的语气道:“你是个爽利女孩儿,也是个有福气的,我也想纵情打马,可惜身在闺中,由不得自己啊。”
此言深深打动了夌佳绾,她需要的,就是有人认?自己的经历,而非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对她在边关的生活不屑甚至嘲讽。
若非年龄不对等,夌佳绾甚至要抓着张娴的手,义结金兰了!
她没有别的女子的弯弯肠子,当即真诚道:“张伯母说话就是有见解,不像旁的,都是些俗人!”
闻言,张娴笑着转了话题。
“奈何我命运不济,一手拉扯阿正长大,好不容易看着他?成名就,有了前?,如今却要为娶亲一事发愁。”
她叹道:“我倒不是计较人家小姐出身如何,想攀高枝,只是不愿意我家阿正娶一个糊涂人罢了……”
见夌佳绾似有懵懂,张娴再次叹息道:“若是我家阿正的妻子,能有夌小姐这样的见识气度,那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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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李佳绾就低垂了眼眸,一张脸再次泛红。
正是这样平常不过的一日,李佳绾就心有所属,此后和家中闹,拼尽全力绸缪,只为嫁给林正。
殊不知,她无心算有心,早就落进了林家母子的全套。
哪里有什么偶然?
哪里来得巧遇?
不过是早就算计好的罢了!
直到回门以后,王环抱着孩子上门,林正一副伪君子面孔显露出来,李佳绾才知,自己中了人家的算计。
可惜,她的人生,已经犹如滚著巨石上山,再无退路。
倒也不是没有退路,只是她当时年岁轻,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罢了。
此后的婚姻,李佳绾由起初的欢喜,到震惊失望,到盼著浪子回头,再到最后的彻底死心。
近二十年光阴被恶人蹉跎。
可笑她还等著恶人回头,盼著两人举案齐眉。
一个女子,最好的精力都在一次又一次心灰意冷之中耗尽!
每每三更无人时,这个原本再洒脱不过的女子,却凝望着四周黑暗,悄然落泪。
人前,她还要强颜欢笑,为了女儿撑著。
人啊,纵然年少无知犯了错,也要为自己的错误抉择负责。
好在有女儿,还好有女儿!
后来呀,还是女儿让她下定决心和离——一个母亲,如何能忍受想要杀死自己孩子的人?
听到林正想要杀了她家娇儿的那日,李佳绾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袖中。
哪怕一命换一命,她也想要将那个畜生一刀结果了!
后来,因为女儿的一番话,因为女儿一直在身边陪着,李佳绾才慢慢歇了心思。
其实,她只是在离开林府之前,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罢了。
直到随着老娘亲回到李家,被老娘从袖子里摸出匕首,李佳绾才放声痛哭。
她忍得辛苦,她恨没有弄死那个要杀自己孩子的畜生!
夜里,李佳绾被柳淑云留在房中,母女俩抱头痛哭。
最终,也是柳淑云一番利弊分析,阻止了李佳绾的冲动行为。
是啊,她的一生都要毁了,可是她有儿女,儿子还那样小,她不能抛下儿子,再害得女儿背上污名。
不值得!
留在李家的时日,有老娘亲的劝慰,李佳绾终于释怀了。
她确实眼瞎,可是她不能中年再犯傻,为了那样一个人,那样一家子,太不值了。
最后一次午夜梦回,李佳绾于梦境中回到和林正初见的地方——
当年,她只看到了眼前,却不曾放眼看去。
原来桃林尽头,正有一个挺著肚子的女人,鬼鬼祟祟,躲在桃树后,拿眼偷看林正。
看着熟悉的景致和人物,她冷笑着啐了一口。
道貌岸然的东西!
她果真是一片真心皆错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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