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周承胤的跑车抵达周家大宅时，雨已经停了。
周老夫人正坐在大厅等他。
雨后的周家庭院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周承胤踏过湿润的青石板路，黑色的手工皮鞋上沾了几滴雨水。
他站在主宅门前略微停顿，并未迈步。
“四爷，您可算回来了。”管家惊喜的接过外套时低声提醒道：“老夫人在小客厅等您。”
闻言，周承胤微微点了点头。
穿过主厅时，他的余光扫到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
大嫂徐玫的啜泣声隐约从二楼传来，夹杂着大哥周承康压低的呵斥。
小客厅的门半掩著，周老夫人正对着窗户出神，灰白鬓边的翡翠发簪在暮色中泛著幽光。
听到脚步声，她忙转过身来。
“妈。”周承胤站在门口，声音淡淡的。
“承胤。”周老夫人脸上带着笑意，忙招呼他过去。
这个小儿子，是她所有的骄傲和希望。
就像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她也会下意识的想要这个小儿子来做主。
“您脸色不好。”他注意到母亲眼下浓重的青影：“中午没休息吗？”
话音刚落，周老夫人忙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她摩挲著沙发扶手上的白玉雕花，忽然叹了口气：“听承康说，斯砚那孩子，从早晨回来就不对劲，哎，现在把自己锁屋子里，都不肯出来。”
周承胤从水晶托盘里取出茶壶，水流注入瓷杯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推过茶杯时，眸底的暗涌愈加明显。
“今天早上他捧著那堆从垃圾堆里带来的东西，浑身脏兮兮的，到现在都不肯收拾，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周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著，完全没有注意到周承胤的异常。
直到他将手中茶杯放下，睨了母亲一眼，淡淡了说了句：“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了，自己犯了错，不思悔改，还让全家跟着他一起丢人？”
话音刚落，周老夫人面色尴尬的停顿了一瞬。
“这…承胤啊…”
她突然覆上他的手背，耐心道：“妈知道这事是斯砚混账，但好在这两个孩子终究感情还是好，要不…你能不能…去温家说说情？”
此刻窗外乌云密布，看着似乎又要下雨。
周承胤看着窗外，沉思著，没有搭腔。
周老夫人无奈，只能抿了抿唇，继续劝道：“温念那丫头从小我看着长大的，她第一次来老宅时才这么高。”
她比划著茶几的高度，继续说道：“那时候这丫头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怯生生地叫我周奶奶，我看着就喜欢。”
周老夫人说到这些时，目光不禁变得柔和了许多：“哎，多好的孩子啊，每年冬天都记得给我送手作护膝，要是你见了，肯定也喜欢她的，妈真的很希望，她能嫁到咱们周家来。”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带了些哽咽跟不舍。
这一次，周承胤沉默了很久。
他站起身，看着落地窗外的阴沉的天色，突然问了句：“如果是当儿媳妇呢？”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周承胤自己都怔了怔。
novel九一。com
空间里，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见周承胤的呼吸声。
周老夫人错愕的抬头，金丝楠木发簪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颤：“这…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她的脸色变了变，但心里也只当是小儿子在调侃，却不知周承胤背对着她的表情有多凝重。
他凝视著窗玻璃上重叠的雨痕，忽然觉得那像极了他和温念纠缠不清的关系。
看似清晰，实则混沌。
“好了，别打趣了，妈是认真的。”周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温念那丫头喜欢斯砚，还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咱也不能委屈她，要是你能代表周家…”
“代表周家？以什么立场？是逼她原谅当众羞辱自己的前未婚夫吗？”周承胤转身，那眼底的寒芒，?人心悸，甚至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这一刻，周老夫人显然被问住了。
她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菊瓣，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温念来送护膝时，曾欲言又止的问过一句：“周奶奶，斯砚他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已经好久都没在这老宅见他了…”
那时候她就该想到，斯砚这孩子指定是对不起人家。
“哎…”周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您觉得她是个好孩子，那斯砚呢？”片刻，周承胤的声音才将她从思绪里拉回。
这句话像把钝?，缓慢而精准的剖开温情的表象。
周老夫人脑海里闪过婚礼上温念苍白的脸，还有热搜上那些莫须有的骂名，心里不禁感到惭愧。
“他...确实对不起人家，他也确实该死！是我们周家的错！”
话音刚落，周承胤走回沙发边，却没有坐下。
“所以您要我怎么做？用周家的权势压人？还是开张空白支票？”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打在周老夫人心尖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要求小儿子去做最?他厌恶的事。
让他去以势压人。
“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里也舍不得温家那个孩子，若是还能机会，自然是更好。”
周承胤垂著眸，淡漠的反问：“那您觉得，她凭什么原谅周斯砚？”
这句话的语气冷得厉害，周老夫人终于察觉到儿子反常的态度。
不过她却误读成了他对周斯砚的失望。
“承胤，那你说说怎么办才好？斯砚那孩子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劝他，他都不出来……”
“情绪不稳定就去看心理医生，他是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迁就他，也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有弥补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周承胤声线平静厉害，但周老夫人却听得脊背发凉。
这个孩子一贯性格寡淡，鲜少与她争吵或是疾言厉色。
今日这样强硬，倒像是……真的生气了。
她下意识的点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儿子，似乎心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孩子，那依你看，咱周家是注定留不住温家那丫头了？”周老夫人叹息一声，心情有些黯淡。
温念这孩子，她是真心喜欢。
如果当不成孙媳妇，她心里其实还是挺遗憾的。
..................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