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不是办法。
古语有云,君子当待时而动,顺势而为。
阮清回身,对梁雁止道:“你熟悉宫里的路吗?跑得快不快?”
梁雁止眨巴眨巴眼:“我又撞见什么了?我们现在需要逃跑吗?”
“立刻丳近路去东宫,若见不到太子,就找朱砂大人,说我在永康宫,让殿下务必告知皇贵妃娘娘。”
梁雁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凭著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知道此时,一个重大任务似乎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有点兴奋。
“可是,如果殿下他没空,不来怎么办?”
“他若没空,你就跟他说,他这辈子注定没儿子了。”
梁雁止:……
这么夸张的?
行不行啊?
她不放心,“那……那我就这么去了东宫,胡言乱语的,会不会被乱?砍死扔出去?”
阮清觉得再磨叽下去,怕是要错过机会,推了她一把:
“拿出你所有的聪明才智,快去,再啰嗦,坏了大事,当心他回头生气,杀你灭口!”
梁雁止:……
她一咬牙,一跺脚:“好好好,我去!为朋友两肋插?,死就死了!”
她退了几步,瞅著永康宫门口的那些人没主意,一转身,溜入一旁的花园小径,居然真的提着裙子就开始跑。
而且跑到贼快。
阮清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
她定了定神,捧著彤史,入永康宫,请门口的太监通传后,便低着头进去了。
里面,崔太后正在与谢肃安闲聊,贴身魏嬷嬷提醒,“太后,这个月的彤史送过来了。”
“嗯。”崔太后虽然已经年逾?旬,却保养得甚好。
她接过彤史,随便翻了几眼,见自打从禁苑行猎时起,夜夜侍寝的都是刚刚封了静妃的惜时,便一脸的不悦。
“皇上虽然得了新人,却也得顾念旧情,前朝制衡与后宫雨露均沾,同样重要。况且,阿娇马上就要封后了,你这个时候将她冷在一旁,实在是让她很难堪。”
谢肃安一把年纪,还要被老娘管着房中之事,甚是不悦,“朕知道了。”
“嗯。”崔太后厌烦惜时,也不想再细看,将彤史给了魏嬷嬷。
可一抬眼,见着阮清恭敬站在那儿,却是个赏心悦目的模样。
“哟,怎么今儿不是陆尚仪了?哀家还当她转了性了,学会闭嘴了呢。”
以往,陆尚仪过来,总是没话找话,抢著话说。
崔太后念她是宫中老人,也没怪罪,只是不太喜而已。
没想到今天,却是换了人了。
一旁魏嬷嬷从旁提醒道:“太后,陆尚仪出了点事故,已经去了,这是暂代尚仪局事务的阮司籍。”
太后:“哦……”
阮清行礼,“微臣阮清,拜见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她一开口,谢肃安的目光就被蓦地吸了过去。
“母后有所不知,这个阮清啊,”他撂下茶盏,正过身子瞧着她,“她是个记性极好的,可过目不忘。”
皇帝居然不但记得一个?局之中的小小司籍,甚至还专门正眼看她。
太后身边的魏嬷嬷在宫中浸淫一辈子,早就成了精一般的,一眼看出不对劲。
“太后,到了该歇息的时辰了。”她特意岔开话儿。
然而,崔太后却对阮清的过目不忘颇感兴趣。
“无妨。这样的本事,向来是在书里看过,却从未亲眼所见,阮清,你如何能叫哀家信服?”
“凤驾面前卖弄,微臣惶恐。”阮清屈膝施礼,“但凭太后娘娘吩咐。”
“哈哈,”崔太后笑得爽朗,“你倒是艺高人胆子大。”
她吩咐魏嬷嬷,“去把哀家今早念的那本经书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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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魏嬷嬷捧来的,是一本五千字的《妙法菩萨庄严经》,十分拗口且冗长。
太后抿了口茶,“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看看能记下来多少。”
“臣遵娘娘旨意。”
阮清从容端过经书,看的不徐不疾,但也一目十行。
时间到,刚好书也翻完。
崔太后道:“背下来多少?”
谢肃安坐在一旁,也饶有兴致等著。
阮清浅浅一笑,却不直接回答,“想请太后娘娘宫中的香篆一用。”
崔太后将手一摆,“给她。”
很快,宫女奉来一应精致的打香篆器物。
太后宫中的东西,自是样样稀罕精致。
阮清于崔太后脚边的小桌跪下,用小刀从珍贵的千年沉水香上刮下细腻的香粉,口中开始吟诵《妙法菩萨庄严经》。
她打篆精致,手法优雅,诵经嗓音清妙,不徐不疾,更是字正腔圆,一字不漏。
待到经文颂完,香炉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幽香氤氲开来。
崔太后不知不觉间,已经阖眸听经多时,此刻睁开眼,见香炉中,一个精巧的古篆,却是“慈”字,顿时眉眼皆笑着展开了。
真是个聪慧绝顶,又煞是会哄人的妙人儿。
留在卷库里管书,都可惜了。
“好,甚好。你嗓子好听,如涓涓细流,润人心田。听你焚香诵经,倒是让哀家比歇息个把时辰还要身心舒畅。”
魏嬷嬷偷偷瞧了一眼谢肃安,见他虽未多言,却唇角含笑,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皇上今日,显然已经比平常在太后这儿待得要久了许多。
“太后,奴婢以为,这《庄严经》在民间和宫中一向广为流传,若是阮司籍碰巧曾经背过,也是有可能的。”
“有没有背过,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母后听了顺心。”谢肃安居然开口,替阮清说话。
他起身,“时辰不早了,朕也该走了。对了,阮清啊,既然太后喜欢听你诵经,你以后,就每日这个时辰,过来永康宫中,为太后诵经祈福吧。”
魏嬷嬷与太后对视一眼。
皇上这是上了心了,但又介意阮清女官的身份,不方便单独召见,便想借着每日请安的由子,来看人家。
崔太后眉心一紧。
他是皇帝,连日宠幸敌国进贡的公主,冷落后宫,已是不妥。
如今又看上了个女官。
若是此时开了先河,这内廷中千余女史,岂不是个个都要生了爬龙床的心?
怎么年纪越大,越是混账?
“微臣遵旨。”
阮清跪在下面,低着头,余光悄悄看向门口,见了紫金色蟒袍的一角,绷到极致的一根弦,总算稍稍松了下来。
她敢斗胆深入龙潭虎穴,就是信他一定会来。
他若是不来,她又还得想别的法子。
还好,到底是来了。
谢肃安行至门口,就见谢迟手里端著一只食盒,突然笑着冒出来,“儿臣拜见父皇。”
“你怎么来了?”
“儿臣刚得了一盒补血养颜的红玉酥,特来孝敬皇祖母,没想到父皇您这会儿也在,要不要一起尝尝?”
“朕是男人,要什么补血养颜?你进去吧。”
谢肃安自觉今日听阮清诵经,的确是不知不觉间,在永康宫逗留得有些久了。
但又不想给人看出来,他是为了一个女官才破了例,离开时神情更加严肃。
谢迟将他恭敬送走,才端著食盒进去。
见了崔太后,先是请安,紧接着,看向阮清。
他与平日里人前对她的避忌截然不同,反而是带着笑,甚是亲昵道:
“咦?阿阮,你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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