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若是有孩子淘气,从窗子望向那河边黑色妖气,都被大人捂住眼睛拖回来,一顿打。
人人都在家里拜起了后土娘娘。
这时,有个方士突然发了疯,披头散发,敞着衣裳,冲著守卫玉带河的卫兵喊叫:
“后土娘娘显灵了!后土娘娘显灵了。”
江疏守在河滩附近,一挥手,“将人带过来。”
那方士被带来,神志不清,口中反反复复,念念有词:
“娘娘,娘娘的洗澡水,后土娘娘转世,天命所归的正宫娘娘……”
江疏急得大怒:“什么娘娘,哪个娘娘的洗澡水?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一旁的跟班儿出主意:“大人,这宫里刚好娘娘多,正宫却一个没有。不如,叫人去要来,只要挨个都试过,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胡闹!怪力乱神!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到宫里的娘娘?”
可是,被卫兵围在外面的老百姓不干了。
人群中,有好几个带头儿的,扯著嗓子使劲儿喊:
“既然大理寺不信邪,我们就自己去宫门口!他们当大人的每天锦衣玉食,当然不怕,可咱们老百姓还要靠玉带河里的水过活!”
这一呼,许多人响应。
于是,半个城的百姓,涌向皇城门口,跪下,苦苦哀求,求洗澡水。
谢肃安刚从惜时的床上起来,就听说京城里出妖怪。
他最近这段时间,起身的时间越来越晚。
此时登高一看,果然,玉带河方向的上空,黑烟拔地而起,不停飞舞萦绕,飘来飘去,甚是骇人。
惜时跟在身边,也看到了,吓得直往后躲。
薛贵道:“陛下,听说,老百姓要的,不过是宫里娘娘们的洗澡水。”
“要洗澡水做什么?”
“说是……,后土娘娘的转世真身,其洗澡水可以除妖。”
“无稽之谈!”谢肃安根本不信。
薛贵眼珠儿一转,低着头,陪着笑:
“皇上,百姓无知,见了妖气甚是害怕,此刻到底是何缘由,尚不明朗,不若,就暂且依了他们,以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趁机生乱。”
乱,才是谢肃安最忌讳的。
“嗯,不过是洗澡水,谁爱给谁就给吧。”
“哼。”惜时从旁哼了一声,跟着谢肃安进去,“臣妾就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臣妾只信皇上。”
可是一转脸,她又想,熙朝人这么信邪,万一自己的洗澡水管用呢?
那自己岂不就是后土娘娘转世?
于是,她把谢肃安送走后,也急匆匆去洗了个澡,然后命人将洗澡水送去了宫门口。
果然,宫里的娘娘们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香喷喷的洗澡水,一车一车用大木桶拉了出来。
百姓们欢天喜地,满怀希望跟着。
等送到玉带河附近,江疏虽然是做做样子,挨个命人去试。
但一想到这些都是女人的洗澡水,难免不捏著鼻子。
等轮到沈娇的那一车水,重头戏才正式上演。
他命人暗中往水里加了阿彩事先配好的药水,之后,用瓢舀了,朝黑烟泼去。
老百姓被围得远远地,只见皇贵妃娘娘的洗澡水哗地一泼,那黑烟就顿时生了一个缺口,矮了一截。
再一泼,又乱作一团。
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喊:“找到了!后土娘娘的洗澡水找到了!”
人山人海中,一片欢腾。
待到车上浴桶中的水全部泼干净,原本缭绕不去的黑烟,居然奇迹般地消散了。
皇贵妃娘娘真的是后土娘娘转世,命定中宫啊!!!
于是,人群中又不知有谁在喊:“听说沈娘娘的封后大典被取消了,后土娘娘不能归位,难怪城中会出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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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喊道:“不如我们去宫门口求皇上,请后土娘娘归位,以保京城?姓平安,大家说好不好?”
“对啊,皇上仁德,一定会听得见我们的请求的。”
于是,全城?姓,知道真相的,带着不明真相的,又呼啦啦去了宫门口跪求。
谢肃安被吵得焦头烂额。
文武?官之中,纯臣想息事宁人,太子一党煽风点火,太后一党的老臣,因着沈娇与吴兴沈氏决裂,身后再无靠山,一向是瞩意于她的。
如此一来,太子言行有失而牵连沈娇不能封后这件事,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谢肃安碍于朝野压力,最后只得宣布,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皇城之下,民间?姓一片欢腾,山呼后土娘娘保佑。
沈娇躺在披香殿的香妃榻上,吃著葡萄。
“怎么著?本宫成了后土娘娘了?一桶洗澡水就完事儿了?”
也不用她哭,也不用她闹,连脑筋都没废一根?
当皇后这么省心的么?
她大眼睛忽闪了一下,“那丫头呢?”
檀扇回道:“娘娘,阮清已经由余公子陪着,去了恒山。”
“嗯。”沈娇用鼻子轻飘飘应了一声。
这么卖力?
那等她回来,就弄进东宫里去吧。
她欣赏手指上的大宝石戒指,“崔氏既然愿意献女,就让那个崔梦因早点儿进宫,跟阿征多相处相处吧。虽然有了寡妇化煞,但是,能活多久,还得看她的命。”
啧,这一塿十根手指头呢,就一个“碧血丹心”看得顺眼,其他的都不够闪。
等当了太后,全换!
而沈长风那边,早已派人去了河边。
他们趁著江疏将河岸清理干净的空档,找到了点东西回来。
沈长风盯着白瓷碟里小如针尖的小黑虫子尸体,眼珠子都要气得掉出来了。
摇蚊!
他们居然利用河边湿地的天然条件,孵化了无数摇蚊。
这种虫子,出生三日,便要在空中飞舞求偶,若是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摇蚊被人有意养在一起,远远望去,就会形成黑烟冲天的异象。
然而,现在河滩已经被清理干净,老?姓也已认定沈娇就是后土娘娘转世,就算他站在城楼上大喊,那些妖雾其实就是摇蚊群,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了。
“混账!”沈长风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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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一行,几次换车,弄了几路替身,总算避开沈氏的追杀,安全抵达恒山脚下。
酒楼里,阮清盯着饭桌上一桌子酸不拉几的菜式,实在是不想再吃了。
余少川怎么就这么爱吃酸的?
这一路,她跟他吃得够够的。
“怎么,没胃口吗?”余少川还问,“你要多吃一点,待会儿我们还要上山。不然没有力气。”
“嗯,谢谢余公子。”
阮清低头,不好太驳他的好意。
毕竟这一路,她还要指望着人家护送。
余少川以为她心里惦记着谢迟,吃不下饭,想了想,又从袖里掏出一只纸折的小鸟:
“喏,这个是他让我今天给你的。”
阮清将信将疑接过,“有劳了。”
她这一路,已经收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了。
余少川说,是谢迟折了一宿,命他每天给她一只,以慰相思的。
可是,她就没看出来,余少川把那么多纸折的小动物都藏在哪儿了。
每次都是她心绪纷乱,或者精神疲惫时,他就会从袖里变出来一只。
“余公子,能不能让你的人帮我去看看,这镇上最好的医馆在哪里?”阮清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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